但见申明简数了四颗药丸灌水吞了,又扒了三粒胶囊咽了下去,他吃一次药都比吃的晚饭多了!曲意关心问道:
“二哥是什么病,要紧么?”
申明优说道:
“战场上留的一些后遗症,已经见好了。”
“那就好,我看二哥也没怎么吃晚饭,要不出去吃点东西吧?”
申明简刚要拒绝他,曲意立即说:
“二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从前线回来,旧伤未愈,一直这么拖下去,夫人在天之灵是要难受的。”
“不错,”申明优赞同道,“我们本意是来送妈妈一程,但你这个样子,她走也走不安生。这边我守着,你跟着小意去,多少吃一些。”
曲意得了令,胆大包天伸手去拽住申明简手腕:
“走吧,我煮面的手艺不如周叔,但还是能入口的,姐,待会儿我做好了来换你,你也尝尝。”
申明优帮他一起将申明简推出去:
“好,给我放点辣。”
凌晨时分,恩歇府里静悄悄的,佣人也都还在睡梦中。
曲意把申明简领到厨房里,让他坐在一旁等着:
“二哥,你是病人,肠胃受不得刺激,我就不给你放辣了。”
曲意说着就挽起袖子洗手,拿出一口圆锅开始烧水。趁着烧水的空挡,他翻出一把小青菜,找了五颗鸡蛋。先将青菜洗净切碎,投到沸水里加少许油,再浇入蛋花,将一把筒面掰成三截扔进去一起煮。临起锅放盐和几滴麻油。
再简单不过的笃烂面就这么麻利地盛好放在申明简面前。
厨房开火闷热,曲意抹了一把额头细汗,衬衫纽扣也解开了一颗,露出尖细的一对锁骨。
“你太瘦了。”申明简说道。
曲意边走边反驳:“二哥,你跟我半斤八两吧,可别说我了。我去喊大姐来吃。”
麻油香气四溢,给这碗不起眼的面增色不少。申明简的胃一阵蠕动,他不得不承认,这碗面真的调动了他的胃口,让他有了食欲。
为了照顾病人,菜和面条都笃得火候到位。吸到嘴里,几乎不用怎么嚼,咽下去让肚子有了饱腹的满足感,取代了之前胃里经常有的钝痛。
申明优被曲意带过来的时候,这位病人已经将碗里面条吃了不少了。
“我看二哥不舒服,不敢给他做难消化的。委屈姐姐随便吃几口,下次一定给你做大餐。”曲意这才想到这俩人都是金枝玉叶,他的面条可太粗糙拿不出手了。
“很好吃,辛苦了。”申明简手里握着筷子说道。
能让弟弟开口吃饭就是天上下红雨了,何况还吃了这么多,申明优大为惊喜:
“小意,你可别妄自菲薄。天知道我这几天愁他不肯吃饭,花了多少心思。这面怎么做的,你回头好好教我,大姐给你秘方费。”
曲意腼腆一笑:
“一家人,什么秘不秘方的,我回头把会的都写下来。姐你们吃着,我去守着夫人。”
申明优碗尖上堆着鲜红的辣椒酱,她把辣椒与面拌匀了,吃了起来。
申明简那一碗量不大,曲意怕他骤然进食难受。他吃完了,申明优还在喝面汤。
胃里舒坦,整个人都精神一点,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
申明优看他脸上总算有了气色:“我本来有很多话想问问你的意思,但看在这碗面的份上,不用多说了。”
“姐,我明白,我跟你一个想法。你做的决定向来不会错。”
他们姐弟一向二人同心。疑人之心、防人之心都不是一时一刻能消的。但除此之外,他们内心真切地希望这次申家不要再遇人不淑,请老天善待一次他们姐弟,让这个孩子的的确确玉壶冰心。他们也愿意替代母亲,无论遗产如何分配,这个孩子都可以在他二人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
东方既白,有人做了一宿发财梦,有人袒露一颗赤子心。
主持葬礼的牧师住得最远,他为了赶上时辰,早早出发。
张衍律师的家在山下县城,他找出唯一一套黑色西装,在家里仔细熨烫,抹平衣角的褶。
抬棺八仙请的就是附近农户,他们受过亡者恩惠,虽信仰不同,但一心报恩,不在意流言。
曲意则站在养母文鸢夫人灵前,一动不动。心里闪过无数哀辞,随意抓取,口中默念,毫无章法,胜在一心一意,真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