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一瞧,竟是那整条弄堂的地契,她刚要皱眉,曲文雄道:
“黄太,房子不值钱,但我们门口的东西,可是御赐的,凭它做抵押,想来——”
曲文雄没继续说下去,由着黄太自己判断。黄太思索片刻,眉头舒展,笑道:
“曲老板果然是名门世家,倒叫小女子开了眼界了。”
她将房契地契收拢好,拍了拍手,那哑巴坨子毕恭毕敬端着一口老银匣子送了进来,黄太将金匣打开,取出一枚掌心大的、巧夺天工的雕花镂字金牌,双手郑重地交予曲文雄。曲文雄激动地接过来,泣不成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
黄太点点头,拍了拍他:
“不错,曲先生,还望您到时候在老板跟前为我美言几句,也不枉我近来鞍前马后,一心助您一臂之力。”
曲文雄抹抹鼻子:
“一定,一定,黄太是曲某的贵人!”
曲文雄宝贝地将金牌贴着心口皮肉放在内衣袋子里,千恩万谢走了。黄太看得眉头直皱:
“恶心得很。”
哑巴坨子直起身,将背上的枕头卸了,摘去花白的假发,撕掉贴在脸上的死皮和痣。一个老态龙钟的仆从一下子变成了秀丽的少年,这正是曲意。曲意接过房契数了数,心里略算了算,黄雪眉问道:
“如何,卖掉够不够十万?”
曲意道:
“二十万也有了,只是时间紧迫数额太大,不知哪家能一口吃下去。”
十来间房子,那条弄堂又不临街,更不存在什么开发价值。曲意从中数出三分之二的房契,自己只拿了三分之一:
“我先卖这几套,其余你拿着,不过暂时不能出手。曲家的房契一次性流出去太多,容易惊动他们那头。”
不消说,这个他们指的是申家,黄雪眉自然明白:
“我今晚就走,避避风头,你自己要当心。”
他们拥抱了一下,一起划了十字,合手简单做了个祈祷,出了包厢门,在喧闹中分道扬镳。下地道前,曲意不禁回望了一眼,但黄雪眉的身影已经淹没在鼎沸的人群里了,他只能看见骰子桌上的几家欢喜几家愁。
赌之一字,向来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沾上都难以逃脱。曲意每往前走一步,都是在赌。命运的分叉口太多太多,他总是在抉择。幸亏他一直很小心,一直心存敬畏,不敢怠慢。
因此,直接拿着房契见赵揽青也是一场赌局。
玛利亚女校近来举行了不少社会运动,赵揽青身为志愿部会长,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即使是礼拜天,她也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只等交易完了存好钱再赶去学校。
赵揽青推了推眼镜,打量了一番,没有在曲意身上找到能放得下十万的地方:
“曲同学,莫非给我准备的是支票?”
曲意手上只拿了一本祈祷书,他翻开书,几张房契便露了出来。赵揽青研究了一张便不高兴看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还是你希望照片明天就贴到申氏的办公大楼去?”
曲意道:
“我只有这些,你可以让郑信驰帮你找人卖,它们的市值一定远超十万。”
“我不想求他,他帮我卖,这跟我直接跟他伸手要钱有什么区别!”赵揽青愠怒道。
曲意死气沉沉的,淡淡开口:
“我来出手,要不了第二天就会被查出来,这跟直接把照片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区别,到时候你还能去敲诈勒索谁?你找你的人出掉,他们怀疑不到我身上,只会以为是曲文雄败家。”
赵揽青抿唇瞪着他,曲意无动于衷,他几乎要以为已经谈崩了,赵揽青这才收了那些房契,她紧接着拉开书包,拿出来三本厚厚的相册:
“所有的都在这里了,绝无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