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严厉似乎镇住了他。他停止了挣扎，僵在原地，微微偏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与他苍白的面容和冰冷的气质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静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滞和……尴尬。

我收回按在他肩上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冰冷与之前灼烫交织的触感。我也移开目光，不再看他心口那诡异的符文，尽量让语气平缓下来：“你昨夜焚心劫失控，力量反噬，我已帮你暂时压制，但火毒未清，还需静养疏导。”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谢师尊……救命之恩。”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重的感激和……愧疚，“弟子无能，累及师尊……”

“既知无能，日后修行便更需谨守心神，量力而行！”我打断他的话，语气依旧不算好。天知道昨夜我看到他那副失控模样时，心里有多惊惧后怕。

他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看着他这副顺从却疏离的模样，想起昨夜他失控时那疯狂的赤红双眼，想起他心口那诡异的符文，再想到那混沌的棋局和血誓……无数纷乱的念头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绪愈发烦躁难安。

我需要冷静。我需要一个人待着。

我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我备用的、略显宽大的干净衣袍，放在榻边。

“先把衣服穿上。待会儿我会让弟子送些疗伤丹药和清心散过来。”我的声音恢复了冷淡，“你就在此静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静虚峰半步。”

这几乎是变相的软禁了。

他看着那套衣袍，又抬眼看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是。”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出了静室，轻轻关上了门。

隔绝了内外的空间，也隔绝了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源头。

我靠在门廊冰凉的柱子上，仰头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长长地、疲惫地吁了一口气。

救了他，然后呢？

将他囚禁在这静虚峰上？守着那个不知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的血誓，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下一次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危机？

父亲留下的那枚温玉依旧贴在我的心口，散发着淡淡的余温。昨夜正是它发挥了奇效，安抚了他狂暴的力量。

我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将那枚温玉取出。

然而，就在玉璧离开我皮肤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玉璧内部传来。

我心中猛地一沉，摊开手掌。

只见那枚原本温润光洁的寒玉之心，表面赫然出现了数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玉璧中心那一点最莹润的光华，已然彻底黯淡下去。

它……碎了。

为了镇压江阙那恐怖的焚心劫火，耗尽了最后一丝灵蕴。

我呆呆地看着掌心这枚布满裂痕、灵性尽失的玉佩，那是父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如今，它也为了救他……碎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空茫瞬间淹没了我的心口。

玉殒。

人……可能无恙？

我看着那紧闭的静室房门，心中一片冰凉。

前路，仿佛随着这玉璧的碎裂，彻底陷入了不可预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