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窗棂，在静室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悄无声息地移动，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我坐在外殿的蒲团上，试图入定，神识却如同惊弓之鸟，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内侧那扇紧闭的房门。门后，没有任何声息，安静得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他醒了。我知道。他在调息。我知道。他甚至可能正看着那套我留下的衣袍，沉默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种隔着一扇门的、死寂的共存，比以往任何形式的相处都更令人感到压抑和窒息。我们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师徒伪装早已被彻底撕碎，如今剩下的，是看守与囚徒，是血誓维系着的、畸形而危险的联系。

有弟子送来了丹药和清淡的灵食。我接过，挥手让其退下，没有允许任何人进入内室。

端着药盘，我在那扇门前站了许久，才终于抬手，推开。

他果然已经穿好了那身略显宽大的白色衣袍，正盘膝坐在榻上，闭目调息。听到开门声，他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昨夜那副濒死的模样已好了太多。墨发有些凌乱地垂落额角，衬得那张冷峻的脸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几分病态的脆弱。那身属于我的衣袍穿在他身上，空荡了些，却奇异地淡化了些许他身上的阴郁气息，反而显出一种……近乎干净的少年感。

这错觉只维持了一瞬。

当他看清是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麻木的恭顺和平静。他挣扎着想下榻行礼。

“坐着。”我出声制止，声音有些干硬。我将药盘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把药喝了，东西吃了。”

“谢师尊。”他低声道，依言端起药碗。手指修长却苍白，端着碗的边缘，动作有些迟缓，似乎依旧虚弱。

他安静地喝药，安静地用餐。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声响，姿态甚至称得上优雅，却透着一股子被规训过的、逆来顺受般的死寂。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端着碗的手上，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那些已经淡去许多的灼伤痕印上，最后，又落回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静室里只剩下碗勺轻微的碰撞声。

一种极其古怪的氛围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不像师徒，不像敌人，更不像朋友。像是一种……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无比尴尬又无比紧张的共存。

他终于用完，将碗勺轻轻放回盘中，然后便垂着眼睑，沉默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我的下一步指令，或者审判。

我该说什么？

问他心口那符文是怎么回事？问他焚心劫时到底看到了什么心魔？还是继续警告他安分守己？

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都觉得毫无意义，甚至可笑。

最终，我也只是沉默地端起空了的药盘，转身准备离开。

“师尊。”他却忽然开口，叫住了我。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担忧：“您……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昨夜是否……被弟子的劫火所伤？”

他在……关心我？

用这种小心翼翼、甚至带着负罪感的方式？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麻痒。昨夜惊心动魄的场景再次浮现，还有那枚彻底碎裂的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