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你那么倔那么傲,疼了也不吭一声……为了我这么低三下气的求人,我真的受不了……你这么瘦,骨头这么硬……瘦骨嶙峋的,我却从不这么觉得,旁人的瘦,是病痛是衰老,你是傲骨嶙峋……我不想,不想看你再这样了……”
漆夜彩彩眸光降落下来,踩着一束月光:“求医治病,不丢人。”
“阿彩,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人家生来就享受荣华富贵,我生来就是贱命一条,一辈子,过得这么辛苦……想来,就是命苦……死了,就解脱了……你可不能像我一样,用死亡来逃避现实……我还要看你名扬天下呢……”
*
即墨王府前,围了一堆人。
漆夜彩抱着星儿,就那么沉默地站着。
小王爷姗姗来迟,看见她怀里的人,颇为得意地说:“她终于肯认错了?”
漆夜彩目光极冷:“她犯了什么错。”
小王爷隐隐察觉出不对劲,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你就是她在外面养的情夫?”
漆夜彩沉着嗓音,固执地问:“她犯了什么错。”
小王爷被漆夜彩这直白得有些侮辱人的眼神整得有些不耐烦:“还能犯什么错?我问她在外面是不是养人了,她死活不承认,就小小罚了她一下。”
“那你呢。”
“我什么我?我怎么了?”
“你养别人了吗?”
“笑话!我跟她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唉,我说你这家伙,不是来找茬的吧?大过年的,你有病啊?”
漆夜彩的手已经冻僵,就僵直地抱着那具尸体,短短的头发,看着他,眼里如一潭死水,语气跟她的体温一样冰冷:“她死了。”
小王爷被说得一怔,心底有些发怵,但还是强忍了下来,故作毫不在意。
“一个丫鬟而已,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我害死的,找我作甚?真以为自己麻雀变凤凰,还把自己当个主了。”
漆夜彩良久才问:“不是你下的毒?”
小王爷莫名松了口气:“我要是想杀她,犯得着用这种手段吗!”
漆夜彩深深看了他一眼,抱着星儿,把她稳稳当当放在了一边,接着站起身,看着即墨王府的牌匾。
门口的人都看着她,默契地没有出声。
然后便见漆夜彩一路势如破竹般闯进了府中,抽出袖中的匕首,将每一张福字、春联、灯笼……一概划烂。
喜庆红火的府里,登时一片狼藉。
令华王姬听闻动静,赶了过来,在仆人们的口中,拼凑出来了经过,不禁有些厌烦,她这个便宜弟弟,一天到晚净惹是生非。
令华王姬赶到现场,人群里围着一个人,她在边上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当场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漆夜彩毁了他们的新年,抱着星儿的尸身,漫无目的地走回去。
“等等!”
令华王姬追了过来,给她递了个东西。
漆夜彩看也没看,没有移开注视着前方的视线,只愣愣吐出一个字:“脏。”
令华王姬手指一颤,停在了原地,看着她走入漆黑、无垠的冬夜。
*
——阿彩,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心怀仇恨,我们可以贫贱,但不能做坏事,不然我们不就变成跟我们讨厌的坏人一样了……
——我从不恨别人,也不怨什么,我不是懦弱,我只是,不想要为难自己,把自己困在仇恨里,折磨自己……
——阿彩,我没有跟你说过吧,你一直是我心目当中的天神,无所不能。
——我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不是个善良的人,我只是个夹缝求生的丫鬟,也会有坏心思,看到你,我总觉得世界还有一处明朗……我从不愿跟你说,怕你对我失望,怕你被尘世污染。
——可惜不能看着你功成名就了,但愿你一如既往……不负初心,无愧于己。
——千万要,好好的。
漆夜彩回到破庙,在边上给她立了块碑。
她在即墨王府大闹了一场,内心毫无波澜,她听不见任何对她的指指点点,也听不见外面的热闹。
漆夜彩生硬地裂唇,天生冷心冷情的人,没有一滴泪,只是甲上的血液一滴一滴落下。
僵硬的手握紧那尘土,血水滴落。
从星星熄灭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