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心受教。”元稹洗耳恭听。
暇日耕耘足,丰年雨露频。
戍烟生不见,村竖老犹纯。
原来说的是京城之外的百姓安居乐业。
这也不是非此即彼的事情。
张万福摆摆手:“我是说那时候的公卿,没有特别高高在上。”
校猎求初吉,先农卜上寅。
万方来合杂,五色瑞轮囷。
那时候,文臣武将勤于校猎,重视农桑,万邦来朝,商人齐聚。
元稹恍然大悟。
他所听说的盛世,已经是城中官僚成日宴游铺张浪费的腐败之时了。
“他们哪儿来的钱呢?”元稹想不明白。
“户部侍郎裴延龄,他的名字可曾听说?”
这是现在的人呀。
“先是虚报,再进行盘剥,层层加码,而后各地转移。”张万福说道,“和当年如出一辙。”
元稹深感不祥。
张万福一笑:“你要是写诗,空写景色有什么意思。要写,就写得深刻一点。”
欺负年轻人很有意思吗?
眼前的老翁,当年可是读不进去书,才学的骑射。
“知道了,我回去写上一百韵。”
“深度不同于长度。”张万福补充道。
但元稹已经没再继续听了。
元稹回到家,跃跃欲试。
开头怎么写呢?他戳了戳百炼镜,找到了灵感——
何事花前泣,曾逢旧日春。
【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失去靠山的王维,重新回到长安,官拜左补阙。那一年,华清宫还叫汤泉宫,唐玄宗李隆基还没想着彰显他缔造盛世的功德,效仿尧舜时期的纪年法,把“年”改作“载”,而杨贵妃也未入宫中。】
【喜好边功的唐玄宗李隆基,常常给边帅加官进爵。那个时候,谁能察觉出暗中埋下的隐患?与吐蕃屡战屡胜的皇甫惟明,被专权的宰相李林甫,诬陷和他人欲谋废立,而被赐死。在李林甫长期把握朝政期间,纵然处境艰难,王维升至给事中。】
【天宝年间,王维心在辋川别业,他的进取之心和爱国情怀难以窥见。直到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的六月,安禄山叛军攻陷潼关,占领长安。】
金犊太子的谶言,随着蛮子来朝,在长安流传许久。
柳宗元本以为只是邠州那边的故事,结果随便抓一个路人来往,都一口咬定是剑南西川。
但举国上下没人把金犊太子当回事,反而韦皋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柳宗元求见顾少连,听他说这都是裴延龄的手段。有僭越之心的藩镇节度使,遇到裴延龄都得先自保其身。
裴延龄四处聚敛,按进贡频次的数量来定义忠心,稍不配合就遭到他的谗言。各个藩镇节度使纷纷进奉讨好圣人,大肆聚敛,州郡耗竭,有心谋反,百姓也见不得节度使称王。
一下子,每日上供羡余的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成了一心向着皇帝的大好人。
韦皋的友人,宰相陆贽都看不下去了,说韦皋既然这么在乎圣人,但是却从不来朝见。圣人自己为韦皋找补,因为他招抚蛮夷没多久,事情多抽不开身。
陆贽认为韦皋是开导蛮夷以此自重,之后朝廷便难以找他人接替节度使的位置。裴延龄从中干涉,拿出唐太宗李世民的说辞,天下百姓,不分胡汉蛮夷,都是一家人。圣人一听,立马对陆贽反感更甚。
听到这里,柳宗元眨眨眼睛。
顾少连笑了一下,反问他:“这世道的发展,超出了你的想象?”
“这倒不是。”柳宗元只是忽然想起菱花百炼镜上,提到裴延龄安享天年,追赠的官位也高。
顾少连瘪嘴,摇了摇头:“照这样下去,裴延龄快要拜相了。我呢,困在官场,束手束脚。你呢?早就问起裴延龄和陆贽。一寸光阴一寸金。”
“早有准备,”柳宗元眼神炯炯,“时机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