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很早就发现,大人和小孩对同一件事、同一样东西的大小轻重,有两种不同的评判标准。
对于小孩来说天大的事,大人可能根本不在意,同样,对于大人来说天大的事,小孩可能也不理解。
就像乌鸦喜欢的亮闪闪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垃圾。小孩与大人,大概就是乌鸦与人的差别。
五年前格温刚入学的时候,很不适应,第一次考试没有及格。他把这件事当成天要砸下来的石头,酝酿了一整个白天,终于在晚餐时分告诉了母亲。母亲看了眼成绩单,什么也没说,只让他认真吃饭。
后来第二次考试,格温拿了“a”,他在放学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母亲,母亲依旧什么也没说。于是格温明白,他看重的成绩,母亲根本不在意。
那么,母亲和凡妮莎,可能也把“结婚”和“参加婚礼”,看成一件很小的事,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格温。
就像克雷泽觉得外祖父的死是没关系(克雷泽走后,格温觉得还是有关系的),格温觉得没参加过父亲的葬礼(注:脱离胚胎状态地参加)也是一件小事,他参加斯坦西先生葬礼的时候,也没有太认真,满脑子都是自己咯吱咯吱的皮鞋,尽管周围的大人都是一脸严肃和悲伤。
格温想清楚了,觉得自己不该斤斤计较。
但是,乌鸦无法变成人,小孩为什么能变成大人呢?
“到了。”埃莱森踩下刹车。
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下。
没有人开口,埃莱森不得不做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咳,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方便,”多林夫人没等他说完,就开口道,“我们要吃饭了。”
埃莱森:“……”
他看了眼米勒,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声不吭的,明明是他揽的活儿。
“……夫人,那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多林夫人说:“谢谢你们载我们回来。”语气冷冰冰得就像这场雨。
她推开车门,篮子挂在手臂上,撑开伞。
伞的影子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靠近车门的座椅上。
格温连忙挪动身体。
“格温,”在格温的雨靴要踩上地面的前一秒,米勒叫住他,撕下记事本的一页纸,快速写下一连串数字,“我的电话,有事打这个会快一点。”
他把纸递给格温。
格温看了眼外面的母亲,伸手接过,他把纸上的数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然后递给母亲。母亲打着伞,没有接,让他自己收好。
于是格温叠好塞进了兜里。
格温站在母亲撑起的伞下,用力关上车门。
驾驶座的埃莱森向他们挥手,然后放下手刹,踩下油门。
汽车离去,格温抱着伞,转身,二楼的灯光溢出,让地面上的雨水也变得亮晶晶的,格温的天蓝色雨靴抬起又落下,在地面上发出粘腻的声音,吱哇,吱哇,吱哇,像是牛蛙在胡乱叫着。
……
“米勒,你怎么回事?”等驶离了多林夫人家的那条街道,埃莱森抱怨道,“你叫住格温,还要送他们回来的,难道不是为了借机去看斯坦西夫人的吗?”
米勒沉默,直到埃莱森忍不住要转头看他的时候,他才开口:“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上去了,我什么也不会得到。”
“啊?”埃莱森踩下刹车,饱含困意的眼睛都睁大了,“你什么时候相信直觉这套东西了?”
他转头看着他。
米勒:“……”
埃莱森的双眼皮上都写着“担忧”:“你该不会真得是查案子查傻了吧?”
“……”米勒对埃莱森这副看傻子的表情感到无语,“我只是觉得,之前两次都没有收获,这次……还不到时候。”
“好吧,”埃莱森转回头,重新起步,“米勒,不用太在意怀特那些弯来绕去的理论,那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米勒不对此发表意见,尽管他在心里已经抱怨了怀特无数回:“我们现在回去吗?”
埃莱森:“是啊是啊,把车开回去,我可不想再听怀特的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