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摇头,似察觉什么般淡然道:“姨娘的穿戴虽是入庄随俗,不见半分奢靡之气,但姨娘的模样自是一眼瞧出与庄内人皆不同。”
“你且说说如何不同?”
“庄内原三百余人,儿童妇孺占多半,剩余是些附近流民留下充作男丁耕种田地。近期北部三州遭了雪灾,逃亡至此的人又多了百余人,虽是还未一一见全,但亡命之徒多是些困苦人家,纵使其中有稍有姿色之辈,眉眼间却也遮不住惶恐不安。方才在院内瞧见姨娘,虽是只瞧了一眼,姨娘眼中全无惶惶,再加上今早的听闻,这才更加笃定眼前人就是大人所领回的侞姨娘。”姑娘放下手中的活计,一一说来。
侞卿听罢,唇角微勾。
倒是个仔细人。
“你在庄里待了很久?”
“已三月有余。”
才三月便如此娴熟。
再瞧着她的模样,一脸恬静,竟也无半点惶恐。
侞卿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熟悉,不禁又多瞧了两眼。一通下来仍觉得很是投缘,遂嘴角笑容愈开:“你是沈万安身边的人?”
姑娘似笑非笑,静静看着她:“姨娘说笑了,这庄内之人皆为大人的人。”
“你知我所问。”
姑娘笑得愈发爽朗:“奴婢才入庄不久,哪有机会夺得大人青睐,不过凭借着之前的一点手艺,勉强在此混口饭吃。”
侞卿定然不信这些,但琢磨一下,她这也算是正面回应了她的话,只留在这煮茶终究是可惜了点。
侞卿邀约:“既如此,那就来我这当差吧。”
“姨娘这是要奴婢去做事?”姑娘有些诧异。
“怎么,不可?”
“不是,只是今日就去?”
侞卿眉一挑:“不然呢?”
择日不如撞日,她向来喜欢速战速决。
那姑娘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答应,虽是有些摸不准她这种爽快意味着什么,但能去她那总归是要好过在此荒日,于是连连行礼:“多谢姨娘。”
“你也不必多谢,我那或许并非良处,但总归不算荒废你的玲珑。”
姑娘一听这话愈发窃喜,起身就开始收拾行囊。
侞卿瞧着屋内忙活的那一点明黄,在外悠悠喝着茶:“还不知你姓甚名何,家在何处?”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姑娘脆声答道:“奴婢名唤双喜,西洛釉州人,阿爹走得早,又恰逢西洛大乱,我和阿娘走投无路这才投奔至东篱。”
侞卿一听这话,手不觉一紧,手中茶盏差点捏成两瓣。
双喜。
釉州。
不知怎么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妇人的脸。
屋内的双喜见她没有回应,探出半边身子,看着她:“姨娘可是嫌我是西洛人?”
她为何要嫌她是西洛人,对上她的双眸,脑海间的那张脸竟然与眼前之人慢慢重合。
她是那个妇人的孩子。
也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不是。”她慢慢松开手,轻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突兀,“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会不负万里来到东篱,你阿娘呢?”
得到准确回复,双喜松了一口气,返回屋继续收拾着东西,语气格外平静:“死了。”
“很久以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