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
侞卿手一抖,难道是因为那群官兵?
屋内的双喜忙解释道:“阿爹死后不久,村里来了好一群官兵,说什么要找扶荣公主的下落。可他们一连搜罗数月,山里山外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公主,西洛新王疼惜兄长遗孤,再三勒令封山搜寻,官兵寻人无果就将怨气迁怒于我们。
村子里的人不过都是些躲在边界的散户,哪知道什么公主的下落,天天搞得人心惶惶,昼夜难眠。阿娘见那群人总没个消停的意思,便半夜偷带着我去投奔舅公。只可惜釉州到狸州路途遥遥,还没等入狸州就生了一场大病,不幸撒手人寰。我将阿娘草草下葬,揣着她所留下的遗物,一路随着流民,这才阴差阳错入了东篱。”
双喜语气平静,脸色丝毫没有悲戚,她收拾好东西,快速出了屋:“我们走吧。”
“那你入东篱后……”侞卿一噎,又恐再牵扯到她的伤心旧事还是将问题咽了下去,“你这一路定然受了很多苦吧。”
双喜神色平淡,扯出一抹苦笑。
苦不苦的,她早就麻木了。
从她背井离乡开始,像她这种卑如蝼蚁的人,哪有不苦的。
苦,难道就不活了吗?
双喜失笑。
侞卿脸上终是划过一丝不忍。
她的阿爹是因她被杀,她的背井离乡也是因她而起,虽然其间种种难以用对错衡量划分,但到底那妇人曾救过她一命。
她拉过双喜的手,轻柔拍了拍她的手背:“都过去了,以后我会护住你。”
双喜本还平静的小脸忽然浮出一丝诧异,然后泪光盈盈,冲淡了那点狐疑。她低垂下头,慌忙遮住翻涌而上的落寞:“多谢姨娘。”
侞卿将双喜送回她居住的小院,又叮嘱了几遍桃心好生带着人,便自顾匆匆走了出来。七弯八拐进了小路,不过几步就是死胡同。
正是晌午,路上并没什么人,她索性找了一处空屋,在门下静坐着。
日光暖烘烘映在背上,可她还是连打了好几个寒颤,缓了一会,这才想起来还要去找采桑,正欲起身,只听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喊叫。
“采桑姐姐。”
侞卿循声走去,只见石砌小路泄了一处光亮,她再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来源,轻敲了两下石墙,直接翻了进去。
屋内的问清一听到声响,立即拔剑冲了过来,等见是侞卿,他诧异道:“怎么是你!”
侞卿理了理翻乱的裙摆,越过他看向采桑。
本还抱着琴的采桑静望着侞卿,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姨娘的出场倒是别出心裁。”就像她的诗句一样。
见采桑的脸上并无惊诧,侞卿自找了一把藤椅坐下:“昨个被姑娘的才情所折服,今个便不请自来。”
采桑并不意外她的出现,但也没再搭腔,朝她微微一笑后自顾擦拭着琴身。
侞卿见她的注意力皆在琴上,直接挑明:“听闻姑娘还精通音律,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听上一曲?”
未等采桑回应,只见问清愤愤冲了过来:“姨娘莫怪,采桑姐姐只每逢月初弹琴,此例至今未破,姨娘要听还请下回再来。”
只在月初?
精通音律之人,不当日日弹奏以熟能生巧,怎舍得月弹一日?
可瞧着问清那焦急的神情,也不像是忽悠她的模样,未等开口询问,只听采桑笑道:“国有国律,家有家规,今日恐要扫姨娘的雅兴了。”
原是家规,实在稀奇。
侞卿没继续追问,也没再强求,只轻声道:“既听不得曲,可否请姑娘移步,说一会体己话?”
“屋里请。”采桑抱着琴将人往屋里引。
侞卿起身,还没走两步就被问清拦住:“不可!”
侞卿和采桑皆好奇看向他。
问清被两道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挠挠头,结巴道:“我方才来时……听闻大人正等着姨娘用膳呢……姨娘还是先……先回去吧……”
上午还落荒而逃,这会就等着她一起用膳,怎么可能,侞卿不用多想也知这定然是问清从中作梗。他这个隋遇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徒弟,素来因涉及到沈万安的事而不待见她,可眼下又无沈万安,他好端端地拦她做什么?
难道,这采桑与沈万安之间还有什么其他联系?
侞卿边想,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才几日不见,他的个头好像是比以往高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隋遇又给他排了新任务,青涩的脸上还挂着一圈来不及刮的淡淡胡茬。
毛小子倒是快要长成大人了。
见侞卿的目光从审视变成戏谑,问清一抱胸,后退了一步:“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哦,我可不是大人,不会中了你的狐媚之术。”
狐媚?
她什么时候沦落到去狐媚一个半大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