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山小院，海风的咸湿气息似乎还缠绕在衣角。

陈硕对院子里阔别几日的蔬菜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放下行李就蹲在地里，摸摸番茄又看看黄瓜，小声跟它们说着话，仿佛在安慰这些“小伙伴”自己回来了。

顾宸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轻声笑了下便走进屋里，开始收拾行李。

他将两人换洗的衣服拿出来，又把陈硕在海边捡的那些宝贝贝壳和玻璃石头仔细收在一个小木盒里。

陈硕抱着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跑进来，献宝似的递给顾宸：“吃！”

顾宸接过黄瓜，洗干净掰成两段，递回一半给他。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节奏，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陈硕眼神里的光彩更稳定了些，偶尔会盯着某处出神的时间变短了，取而代之的是更频繁地寻找顾宸的身影，找到后便会露出一个安心又依赖的笑容。

陈硕似乎也更“懂事”了一些。

他会在顾宸工作时轻轻关上书房门，会在顾宸揉眉心时笨拙地过来帮他按太阳穴，甚至学着用洗衣机时，会把顾宸的衬衫和自己的衣服分开洗。

虽然偶尔还是会因为分不清洗涤模式把衣服洗得一塌糊涂，或者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但顾宸只是纵容地笑着，然后收拾残局。

一天傍晚，顾宸在厨房准备晚餐，陈硕像往常一样在旁边“帮忙”。

其实就是洗坏了一棵生菜，并且试图把土豆和苹果一起放进锅里煮。

顾宸无奈又好笑地把他赶到一边擦桌子，陈硕拿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目光却飘向窗外绚丽的晚霞。

忽然，他低声说了一句：“……县里的晚霞，比这里的红。”

顾宸切菜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缓缓转头看向陈硕。

陈硕依旧望着窗外，侧脸被霞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神情是一种沉浸在回忆里的恍惚，却又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忧伤。

这不是一个心智只有五六岁的人会有的表情和语气。

顾宸放下刀，走到他身边，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硕硕？”

陈硕闻声转过头，眼神里的恍惚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时的清澈依赖，“饿。”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只是顾宸的错觉。

但顾宸知道不是。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陈硕的头发：“很快就好。”

晚餐后，顾宸试探着提起云水县，提起稻田，提起夏天轰隆隆的收割机。

陈硕只是茫然地听着，偶尔点点头，似乎那些词语能勾起一些模糊的印象，却无法组成连贯的画面，最后通常会变成困惑地摇头，然后更加依赖地靠近顾宸。

医疗团队定期来访，负责人笑着对顾宸说：“陈先生的情况很稳定，认知能力甚至在缓慢提升。”

“虽然完全恢复到从前可能性不大，但生活会越来越自理，或许还能发展一些简单的兴趣。”

顾宸并不强求他能“恢复”多少，他给陈硕买了很多画笔和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