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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浮生六记 > 第2章 卷一·闺房记乐

第2章 卷一·闺房记乐(3 / 4)

[1]七月望:农历七月十五。望,农历每月十五。

[2]愀(qiǎo)然:脸色改变,多指悲伤严肃。

[3]蓼渚(zhu):生有蓼草的水边或水中的一小块地。

此节,写的亦是夫妻生活中的记忆片段,在文字中描写鬼节的气氛,暗示了不能白头之兆,借此表达对妻子的深情难忘。

中秋日,余病初愈。以芸半年新妇,未尝一至间壁之沧浪亭,先令老仆约守者勿放闲人。于将晚时,偕芸及余幼妹,一妪一婢扶焉,老仆前导。过石桥,进门折东,曲径而入。叠石成山,林木葱翠,亭在土山之巅。循级至亭心,周望极目可数里,炊烟四起,晚霞烂然。隔岸名“近山林”,为大宪行台[1]宴集之地,时正谊书院犹未启也。携一毯设亭中,席地环坐,守者烹茶以进。少焉,一轮明月已上林梢,渐觉风生袖底,月到波心,俗虑尘怀,爽然顿释。芸曰:“今日之游乐矣!若驾一叶扁舟,往来亭下,不更快哉?”时已上灯,忆及七月十五夜之惊,相扶下亭而归。吴俗,妇女是晚不拘大家小户,皆出结队而游,名曰“走月亮”。沧浪亭幽雅清旷,反无一人至者。

[1]大宪行台:巡抚出行时的驻所。

此节,写的是沈复和妻子、小妹一起中秋夜游,加忆七月十五夜晚发生之事,再来写如今中秋日三人的沧浪亭游之乐,月明色更佳,游玩的兴致也更好。

吾父稼夫公喜认义子,以故余异姓弟兄有二十六人;吾母亦有义女九人。九人中王二姑俞六姑与芸最和好。王痴憨善饮,俞豪爽善谈。每集,必逐余居外,而得三女同榻;此俞六姑一人计也。余笑曰:“俟妹于归后,我当邀妹丈来,一住必十日。”俞曰:“我亦来此,与嫂同榻,不大妙耶?”芸与王微笑而已。

时为吾弟启堂娶妇,迁居饮马桥之仓米巷。屋虽宏畅,非复沧浪亭之幽雅矣。吾母诞辰演剧,芸初以为奇观。吾父素无忌讳,点演《惨别》[1]等剧,老伶刻画,见者情动。余窥帘见芸忽起去,良久不出,入内探之,俞与王亦继至。见芸一人支颐[2]独坐镜奁之侧,余曰:“何不快乃尔?”芸曰:“观剧原以陶情,今日之戏徒令人断肠耳。”俞与王皆笑之。余曰:“此深于情者也。”俞曰:“嫂将竟日独坐于此耶?”芸曰:“候有可观者再往耳。”王闻言先出,请吾母点《刺梁》[3]《后索》[4]等剧,劝芸出观,始称快。

[1]《惨别》:一个折子戏的名字,当是写离别之痛。

[2]支颐:支着下巴沉思的样子。

[3]《刺梁》:本戏《渔家乐》中的一折,为清代的朱佐朝所写。写的是侠女行刺汉奸的故事。

[4]《后索》:本戏《后寻亲》中的一折,写的是秀才周瑞龙考中,寻找失散的父亲的故事。

此节,写沈复与各位兄弟姐妹交往之事,在沈复的描写中,能够看到当时沈复的家族家大人多。当然,沈复也不忘穿插写妻子芸的种种。例如,从妻子芸在母亲生日当天点剧目,可以看出妻子的心地非常善良。

余堂伯父素存公早亡,无后,吾父以余嗣焉。墓在西跨塘福寿山祖茔之侧,每年春日,必挈芸拜扫。王二姑闻其地有戈园之胜[1],请同往。芸见地下小乱石有苔纹,斑驳可观,指示余曰:“以此叠盆山,较宣州白石为古致。”余曰:“若此者恐难多得。”王曰:“嫂果爱此,我为拾之。”即向守坟者借麻袋一,鹤步而拾之。每得一块,余曰“善”,即收之;余曰“否”,即去之。未几,粉汗盈盈,拽袋返曰:“再拾则力不胜矣。”芸且拣且言曰:“我闻山果收获,必藉猴力,果然!”王愤撮十指作哈痒状,余横阻之,责芸曰:“人劳汝逸,犹作此语,无怪妹之动愤也。”

归途游戈园,稚绿娇红,争妍竞媚。王素憨,逢花必折。芸叱曰:“既无瓶养,又不簪戴,多折何为!”王曰:“不知痛痒者何害?”余笑曰:“将来罚嫁麻面多须郎,为花泄忿。”王怒余以目,掷花于地,以莲钩[2]拨入池中,曰,“何欺侮我之甚也!”芸笑解之而罢。

[1]戈园之胜:个园的旅游胜地。戈园,即个园,音近。为清代盐商黄应泰在明代寿芝园的基础上扩建而成。园中有竹万竿,因“个”字乃“竹”字一半,且状似竹叶,故取名“个园”。

[2]莲钩:缠足妇女的脚,又叫三寸金莲。

此节,写夫妻二人和一王姓姑娘一起游玩,在折花的问题上妻子芸的怜花之心。还写了沈复的幽默,以及芸的善解人意。

芸初缄默,喜听余议论。余调其言,如蟋蟀之用纤草,渐能发议。其每日饭必用茶泡,喜食芥卤乳腐,吴俗呼为“臭乳腐”;又喜食虾卤瓜。此二物余生平所最恶者,因戏之曰:“狗无胃而食粪,以其不知臭秽;蜣螂团粪而化蝉,以其欲修高举也。卿其狗耶,蝉耶?”芸曰:“腐取其价廉而可粥可饭,幼时食惯。今至君家已如蜣螂化蝉,犹喜食之者,不忘本也。至卤瓜之味,到此初尝耳。”

余曰;“然则我家系狗窦[1]耶?”

芸窘而强解曰:“夫粪,人家皆有之,要在食与不食之别耳。然君喜食蒜,妾亦啖之。腐不敢强,瓜可扼鼻略尝,入咽当知其美;此犹无盐[2]貌丑而德美也。”余笑曰:“卿陷我作狗耶?”芸曰:“妾作狗久矣,屈君试尝之。”以箸强塞余口。余掩鼻咀嚼之,似觉脆美;开鼻再嚼,竟成异味,从此亦喜食。芸以麻油加白糖少许拌卤腐,亦鲜美。以卤瓜捣烂拌卤腐,名之曰“双鲜酱”,有异昧。余曰:“始恶而终好之,理之不可解也。”芸曰:“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1]狗窦:狗洞。《世说新语·排调》中记有:张吴兴年八岁亏齿,先达知其不常,故戏之曰:“君口中何为开狗窦?”张应声答曰:“正使君辈从此中出入。”

[2]无盐:春秋时,齐国人,齐宣王的王后,姓钟离,名春,钟离春。齐国无盐邑人,故叫做无盐。一说,无盐也叫无艳,因其状貌丑,无盐的谐音叫“无艳”,就是没有“艳色”的意思。民谚有“有事钟无艳,无事夏春秋”,说的就是她。

此节,写两人就豆腐乳展开的讨论,可以看出在饮食口味上芸对沈复有所影响,而这不就是生活中的小情调吗?

余启堂弟妇,王虚舟先生孙女也,催妆时偶缺珠花。芸出其纳采[1]所受者呈吾母,婢妪旁惜之,芸日:“凡为妇人,已属纯阴;珠乃纯阴之精,用为首饰,阳气全克矣。何贵焉?”而于破书残画,反极珍惜。书之残缺不全者,必搜集分门,汇订成帙,统名之曰“断简残编”;字画之破损者,必觅故纸粘补成幅,有破缺处,倩予全好而卷之,名门“弃余集赏”。于女红中馈之暇,终日琐琐,不惮烦倦。芸于破笥烂卷中,偶获片纸可观者,如得异宝。旧邻冯妪每收乱卷卖之。

其癖好与余同,且能察眼意,懂眉语,一举一动,示之以色,无不头头是道。

余尝曰:“惜卿雌而伏,苟能化女为男,相与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不亦快哉!”

芸曰:“此何难,俟妾鬓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地之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偕游。”

余曰:“恐卿鬓斑之日,步履已艰。”

芸曰:“今世不能,期以来世。”

余曰:“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

芸曰:“必得不昧今生,方觉有情趣。”

余笑曰:“幼时一粥犹谈不了;若来世不昧今生[2],合卺之夕,细谈隔世,更无合眼时矣。”

芸曰:“世传月下老人专司人间婚姻事,今生夫妇已承牵合,来世姻缘亦须仰藉神力,盍绘一像祀之?”

时有苕溪戚柳堤,名遵,善写人物。倩绘一像: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杖悬姻缘簿,童颜鹤发,奔驰于非烟非雾中。此戚君得意笔也。友人石琢堂为题赞语于首,悬之内室,每逢朔望,余夫妇必焚香拜祷。后因家庭多故,此画竟失所在,不知落在谁家矣。“他生未卜此生休”,两人痴情,果邀神鉴耶?

[1]纳采:即纳彩,送彩礼的意思,一般指男方托媒去女方提亲,送上钱财礼物等。

[2]来世不昧今生:来世会对在今生所受果报,在心里清清楚楚记得,而不会迷惑。

此节,加深笔墨,写两个人对爱情的坚贞,想今生说来世,但愿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迁仓米巷,余颜[1]其卧楼曰“宾香阁”,盖以芸名而取“如宾”意也。院窄墙高,一无可取。后有厢楼,通藏书处,开窗对陆氏废园,但有荒凉之象。沧浪风景,时切芸怀。

有老妪居金母桥之东、埂巷之北,绕屋皆菜圃,编篱为门,门外有池约亩许,花光树影,错杂篱边,其地即元末张士诚王府废基也。屋西数武[2],瓦砾堆成土山,登其巅,可远眺,地旷人稀,颇饶野趣。

妪偶言及,芸神往不置,谓余曰:“自别沧浪,梦魂常绕,每不得已而思其次,其老妪之居乎?”余曰:“连朝秋暑灼人,正思得一清凉地以消长昼。卿若愿往,我先观其家,可居,即袱被而往,作一月盘桓,何如?”芸曰:“恐堂上不许。”余曰:“我自请之。”越日,至其地,屋仅二间,前后隔而为四,纸窗竹榻,颇有幽趣。老妪知余意,欣然出其卧室为赁,四壁糊以白纸,顿觉改观。于是禀知吾母,挈芸居焉。

邻仅老夫妇二人,灌园为业,知余夫妇避暑于此,先来通殷勤,并钓池鱼、摘园蔬为馈。偿其价,不受,芸作鞋报之,始谢而受。

时方七月,绿树阴浓,水面风来,蝉鸣聒耳。邻老又为制鱼竿,与芸垂钓于柳阴深处。日落时,登土山,观晚霞夕照,随意联吟,有“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之句。少焉,月印池中,虫声四起,设竹榻于篱下。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浴罢,则凉鞋蕉扇,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三鼓归卧,周体清凉,几不知身居城市矣。

篱边倩邻老购菊,遍植之。九月花开,又与芸居十日。吾母亦欣然来观,持螯[3]对菊,赏玩竟日[4]。

芸喜曰:“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余深然之。今即得有境地,而知己沦亡,可胜浩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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