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昭坐在车的副驾驶上,身子斜斜地轻倚着车门。在烂尾楼打斗的时候情绪激烈,好像怎么摔都没有痛感。等这么一安静地坐下,心绪冷静了,身体上的痛就铺天盖地地袭来。沈宁昭一声不吭地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路灯和绿化丛,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谢无虞手握方向盘,斜眼看向沈宁昭。只见昏黄和暖的灯光照在沈宁昭立体的五官上,柔软的黑发似鸦羽般轻歇于肩头,倒是失去了刚才的锐气,反而有了些内敛的美。
谢无虞怕吓到沈宁昭,便先轻咳了一声,然后才问:“你在外面这样,需要通知一下家人吗?”
“没什么大事。”沈宁昭转过头,“我爸早些年因为肺癌走了,我妈去国外了。”
谢无虞沉默了几秒,“你叫什么名字?在那里工作?为什么会去烂尾楼?凶手有几个?可以描述一下他们的外貌特征吗?”这一连串问话像是一种专属于警察的职业印记,不用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
“我叫沈宁昭,‘安宁’的‘宁’,‘沉冤昭雪’的‘昭’。我从外地调来本市公安局工作,明天才去上班。我原本要去看看朋友,但是经过那条巷子的时候,有个男的抢了我的手机,我就着急了,没多想就追上去,也没想到他还会有同伙。那三个人看着都有一米八的身高,一个有纹身,好像纹了条蛇在手臂上;另一个戴了耳钉,肤色较黑;还有一个染了黄头发,面相挺普通的。”沈宁昭调理清晰地回答,“你们也是市局的吗?”
“是啊。你是哪个支队的?”谢无虞笑了起来,“那片地区的监控很少,那三个人找起来不太容易,但我尽量帮你查一下。”后面这句话带着很强的试探意味。
谢无虞知道沈宁昭自述的遇害缘由是通篇谎言。只是被抢了手机,需要严重到把特警队都请来,甚至连刘老头儿都打了两个电话来问情况?除非沈宁昭的手机里有警方机密,再不然就是她的身份极为特殊,以至于不能受到一丝侵害。谢无虞也不追问,她也知道有些事就该适当的隐藏,这会很好地保全周边的人员。
“刑侦的。”沈宁昭接着回绝,“没事,不用那么麻烦。只是偷手机而已,反正最后手机也拿回来了。”
沈宁昭的回答切中了谢无虞的料想,谢无虞笑了起来,“真巧啊,我也在刑侦支队。”谢无虞把帮忙找凶手的这件事一下带过了。
沈宁昭一下子提起了兴趣,认真地看了眼谢无虞,随后也笑了,“那你是领导级别的大人物咯?”
谢无虞还没回话,坐在后座的林宇铭就不安分地开始给谢无虞“抹黑”了:“对对,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她就是我们老大,没事就喜欢跑出去搓一顿,还要拖着一伙兄弟一起下水,刘局让他写的检讨都可以贴满整个刑侦队办公室的墙。”
谢无虞哭笑不得:“我原本好好的形象一下子被你毁了,连家底也顺带着被你扒光了。下次去吃羊肉串我就不带上你了,你就在办公室里吃泡面配香肠吧。”
“不要啊!小弟知错了!”林宇铭连忙认错。
车里顿时笑声一片,车窗外的那抹月色也仿佛变得更加柔和了。
“刘局还把新来的同志当成个宝似的,我前几天问他新来的同志怎么样,他死活不说。现在不还是提前遇上了。”林宇铭骄傲得像个小孩子。
已经到达了医院,谢无虞把车停在医院内专门划好的车位上。
谢无虞无奈地笑了笑,“我和沈宁昭一起去医院就行,你们稍微等一下。有急事的话可以先打个车回市局。”
“行。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打电话给我们。”林宇铭满口应下。
谢无虞配沈宁昭在医院办完一系列手续,等沈宁昭从诊室里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沈宁昭的右手缠这纱布,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药味,手里提着一袋涂抹用的药品,好像刚从药缸里捞出来,“走吧,都处理好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外伤。”
沈宁昭走近谢无虞,在医院冷白色的灯光下第一次正眼看谢无虞。她发现谢无虞的眸子像一泓浅泉下的黑石子,上面明朗,而内里深邃。轻盈的黑色短发向外溢着自由的生气,身形颀长且劲瘦。
谢无虞感受到了沈宁昭的目光,便垂下眼眸而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医院,站在人行道旁的路灯下。
“你家在哪里?我帮你叫网约车。我刚好有优惠券,挺便宜的。”谢无虞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沈宁昭,示意沈宁昭填地址。
沈宁昭接过手机,输入好地址,“我回去之后把车费转给你。”
“不用,几块钱的事。”谢无虞看了眼地址,点击下单,“刘局跟你住的是同一个小区欸。”
沈宁昭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笑着说:“是刘局帮我安排的住宿。”
谢无虞和沈宁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五分钟,直到网约车到达。见沈宁昭乘车离开,谢无虞也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开车回了市局。
网约车停在了一片接近郊区的居住区。
沈宁昭原本想去奶茶店拿包,但是想想已经很晚了,奶茶店说不定下班了,就决定明天再去拿,反正包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宁昭解开安全带,“师傅,车费是多少?”
“二十四。”
沈宁昭点点头,打开车门走出去,同时发微信让刘崇正把谢无虞的微信推过来。
沈宁昭慢慢地走近小区,刷脸后进了大门。沈宁昭充满怀念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方形的喷泉池不知疲倦地把水花捧向半空,被灯串围绕的花树在热风里携来一缕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