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东侧小院一夜烛火未熄,府中关注偏院动向的一众幕僚稍微安心了一些,毕竟,这些天来一直沉寂的府上总算有了些波动,也算表明自家主子并未颓丧。
众人聚头,更是无一不叹自家主子哪怕在禁足之中也勤勉不辍。
这日早朝结束后,景王府接到了好消息——嘉宁帝大手一挥,下旨解了二皇子的禁足,恢复了其入朝议事之权。
府内紧绷了多日的氛围总算又松快了几分。
身处密林之中的施洄在晚些时候也得到了消息,此时的她一边吃着自己心念许久的板栗饼,一边看着手上的信件,有些心不在焉琢磨着该怎么劝杜君实练练他这一手破字儿。
自己上一世就吃了这狗爬的字不少苦头,两人每次要商讨的事情很多,杜君实在施洄面前又有点絮叨,哪怕是再十万火急的事,施洄也得一个字一个字地推算这人写的是啥,连蒙带猜。
后来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施洄才下定决心在信里苦口婆心地哄着杜君实一笔一画地慢慢写字儿。
昨天事忙,光顾着和他商量两人如何“互通有无”,竟是把这茬忘了,如今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倒是让施洄有些久违。
“皇上今早解了宋尘禁足,应是宋尘的运作,早朝上许多人跳出来帮着他讲话,明显得很。”
“你昨日点出的几个人今早没有什么行动,倒是你父亲跟着一起求了情。”
施洄嗤笑一声——自己这平庸无为的蠢父亲倒是早早给自己选了好主子。
板栗饼酥软的外皮被这一笑吹掉在了信件上,她没在意,就着衣袖掸了掸继续读。
“宋澈今日本也无事,不晓得又听什么人邀了约,差点去同花楼看人斗鸡,幸好我下了朝急急便往回赶,将他拦着了。”
“洄儿,昨日有一个人一直跟在咱们后头,跟得很隐秘,是个练家子,武艺不在我之下,我也是花了些功夫才确定。”
“本想着不要打草惊蛇,先顾着你的安全我再去一探究竟。”
“可你回到密林之后,那人便不再跟我,我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无处再查。”
施洄挑了挑眉,这确实出人意料。
“估摸着时间,你今日应也不会早起,看到这信的时候小七应该已在密林出口,如你所愿,她往后便跟着你。”
“你昨日问我要她,她同我一样吃了一惊,不知道你从何处知晓我养的这些人,或许是先生说的,不过不重要,你愿意明确地向我要求,我很高兴。”
“夜里我想了好久,你是对的,若不是你及时提醒,我已然走偏。”
“我们或许从更早一些就被人盯上了,这些事,我虽有准备,但昨日之前,总还有些侥幸。如今细想起来,胆战心惊。”
“洄儿,万事小心。”
信中的话语还是那样恳切妥帖,施洄看得心中不免一暖。
但她同样困惑,那位跟着他们、行踪诡异的人,究竟目的在何呢?
京中虽一直有讨论这代帝师令归处,但知道这处密林正是帝师隐所之人掰着手指都能数清。
杜君实的武艺施洄一直很放心,看他信里的意思,竟是之前从未察觉到有人跟着他。
而昨日,恰好施洄出林,恰好就有人跟上他们,恰好还布置得精细隐秘,这也太巧合了。
就像是...笃定昨日会是她。
她直觉与宋尘有关,这人一贯周全,不好说他的安排与用意。
但宋尘不喜无用功,昨日施洄出行并没有什么预兆,难道说,还有别的什么势力?
正想着,房门被人敲响:“施存中!该起了吧!”
施洄赶忙起身,门一开,纪尚仁一顿劈头盖脸地砸向她:“你说你昨夜扰我清梦我便也不跟你计较,今日又是睡到日上三竿,你也太心安理得了吧!”
说罢,看着施洄也算是装束整齐,纪尚仁勉强点了点头,手上递过来一个小木盒。
施洄如今是真怕了这些个木头盒子,刚想抬手,却被纪尚仁轻车熟路地摁了下去:“怕啥,接着。”
“你和那两个小子不同,不会武,日后要进出密林少不得麻烦,带着这里头的钥匙,你可以在这密林之中进出自如,不用我教,你知道应该放在哪儿。”
不知道这老头啥时候抓住自己的漏洞,施洄张了张嘴,还准备挣扎两句,纪尚仁却像早有预料,直接堵着了她的话头:“别跟我这老头子装傻,我知道你会走那石林。”
见她总算是老实下来,闭上了嘴装乖,老头子有些生气地撇了撇胡子:“真是养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