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内死寂的空气,仿佛被那声最终的、冰冷的“将军”冻结成了坚冰。时间似乎也停滞了,凝固在陈疏桐惨白的脸上,凝固在她失焦的瞳孔中,凝固在棋盘那幅写满绝望的终局画面上。
那枚孤零零停在升变格前的a兵,像一个巨大而残酷的嘲讽,刺痛着她的视网膜。脑海中反复闪回最后那步棋——那步她以为通向胜利、实则坠入深渊的棋。那百分之一的疏忽,被无限放大,扭曲成一张狞笑的鬼脸,噬咬着她的理智。
怎么会?怎么可能?明明……明明只差一点……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近乎生理性的反胃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耳朵里嗡嗡作响,外界所有的声音——观众的叹息、议论、甚至可能存在的零星掌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
她输了。以一种她自己都无法原谅的方式,输了。
就在她灵魂出窍般僵坐在原地,几乎要被这灭顶的失败感彻底吞噬时——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平静地伸到了她的眼前,悬停在棋盘上方。
那只手,指节分明,干净整洁,带着一种冷静而疏离的力量感。它属于胜利者。
陈疏桐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艰难地重新聚焦,落在那只手上。然后,沿着手臂缓缓向上,对上了沈青言的眼睛。
沈青言已经站起身,正微微颔首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呼吸也比平时略显急促,显然刚才那场绞杀对她消耗也极大。但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如同风暴过后深不可测的海面,看不出丝毫波澜。那里面没有胜利后的得意,没有嘲讽,甚至没有明显的轻松,只有一种程式化的、礼貌的平静。
仿佛刚刚结束的并非一场耗尽心神、跌宕起伏的恶战,而只是一盘寻常的练习。
这种极致的平静,比任何形式的炫耀或怜悯,都更让陈疏桐感到一种刻骨的难堪和刺痛。
那只悬停的手,像一个无声的指令,催促着她完成这最后的、失败的仪式。
陈疏桐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手无形地攥紧了,窒息般的痛苦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感到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一种混合着屈辱、不甘和巨大失落的情緒,疯狂地冲撞着她的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死死咬住牙关,下唇传来更清晰的痛感,强行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夺眶而出的酸涩热意。不能哭。绝对不能在 here,绝对不能在她面前失态。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那只因为长时间紧握棋子而有些僵硬、甚至微微颤抖的手。
指尖冰凉。
两只手在空中轻轻一触。
一触即分。
如同触电般,陈疏桐迅速收回了手,指尖那微凉而干燥的触感,却像一道冰痕,清晰地烙印在了她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沈青言的手也自然收回,姿态依旧优雅得体,仿佛刚才的接触不曾发生。
按照惯例,败者需向胜者道贺。
陈疏桐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恭……恭喜你。很……很精彩的比赛。”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干巴巴的、带着颤音的语句,听起来如此软弱,如此可笑,完全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溃败。
沈青言看着她,目光在她苍白而倔强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叹息?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瞬间便湮灭在那片深沉的平静之下。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润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客观地回应,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入陈疏桐最脆弱的防线:
“谢谢。你下的……也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