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清飞扑过来时,在空中已经不能继续发力了,“扑腾”一声拍在柏油路上,那声响闷的像袋沙子滚落,一旁的公交牌都摇了摇,重载的货车本就跑得沉,急刹时‘滋啦’一声长响扯得人心揪紧,车厢里的货物晃得哐当响,车头往前冲了半米才稳住,轮胎磨得路面发烫,连路边的树叶都被带起的风扫得簌簌抖。
穿校服的小姑娘正低头看手机,被急刹的巨响惊得猛地抬头,张嘴就是‘呀——!’一声短尖叫,声音里带着哭腔,往后退时差点绊倒路边的自行车,抬手按住胸口时,指节都在抖,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货车轮胎的黑印。
“予清!”故野顾不上疼痛冲向予清。
他的右脚刚被轮胎碾过一遍,左脚因为摔倒时腿部弯曲所以没被压到,整个人趴在地上,皱了皱眉,不是拧成疙瘩的疼,是松松垮垮地拢了下,像随手拢起一件不想碰的旧物。眼皮半抬着,视线掠过去时带点漫不经心的滞涩,喉结动了动才开口:“我没事,先拉我起来。”故野伸手拉住他的手,把他慢慢服了起来:“小心右脚。”予清在故野的搀扶下暂时在马路牙子边坐下。
这时货车司机几乎是从车门里“跌”出来的,一只脚还没完全落地,另一只脚就已经踉跄着往前冲,手忙脚乱地带上门,连车门“砰”的声响都顾不上听。步子迈得又大又急,裤腿被风带得往后飘,后背微微弓着,像攒着股劲儿往前扑,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哎呦我滴娘诶,你没事吧?压到你没有?过马路要小心啊!”
“没事,你可以先走,必要时我会找你的。”
卡车司机再三和他确认身体没有问题之后才开车离去。
“走吧,坐公交,不能开车回去了。”予清没等故野伸手扶,自己猛地就站起来。可右脚腕刚一使劲,就猛地一软,他下意识晃了晃才站稳,就这一下,脚腕里像卡了些碎骨头碴似的,钝钝地硌得慌,仿佛稍一动弹,那些碎块就要顶破皮肤钻出来。
他低头瞥了眼,才这么会儿功夫,脚腕那儿已经慢慢泛红,跟着就肿了起来,连带着周围的皮肉都有些发紧,看着比左脚腕明显粗了一圈。
……
“腕骨碎裂情况较为严重,至少需要静养两个月,在此期间绝对不能进行激烈运动,大概三个月左右才能实现大部分康复。”医生表情严肃,耐心地向一旁的故野交代着术后的注意事项。此时手术刚刚结束,予清身上的麻药劲儿还未退去,整个人沉沉地昏睡在病床上,脸色因为失血和麻醉显得有些苍白。
“好的,知道了,谢谢。”故野轻声回应,双手接过医生递来的病例单,眼神中满是担忧。他小心翼翼地将病例单放在了病床旁的床头柜上,目光又迅速回到予清的脸上,眼神里满是心疼。
予清身着手术前匆忙换上的蓝白条纹病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被输液的针头扎着,透明的输液管里,抗感染的药物正缓慢地流入他的体内。
“对不起。”故野坐在病床边,看着沉睡中的予清,嘴唇微微颤抖,轻声说道。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予清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故野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始终没有从予清身上移开。他注意到予清右手的袖子快要盖住针头了,便下意识地伸手将袖子往上撩了撩。在此之前赶来医院时,他满心都是对予清脚伤的担忧,并未留意其他。而此刻,他才惊觉予清右手臂内侧的异样,那皮肤看上去像是有一处颜料脱落了一般,还蹭到了病服的袖口上。
故野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赶忙起身,找来卫生纸,用温水浸湿后,轻轻擦拭那片异样的地方。随着擦拭动作的进行,他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眼神也越来越凝滞。起初还只是隐约可见的痕迹,在他的擦拭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突然,他的瞳孔急剧缩小,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愣在那里,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呆呆地盯着那片皮肤,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回过神来,更加仔细地擦拭着,每一下都小心翼翼。
待到将颜料全部擦净,他才停止了动作,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条手臂。他的表情中交织着震惊、疑惑与心疼,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只见手臂上,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疤痕杂乱无章地排列着,有的颜色深,像是刻进了骨子里;有的颜色浅,却也依旧触目惊心。从疤痕的形状和走势,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用刀片划出来的痕迹。
故野的脑袋里瞬间被两个字填满——“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