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的夏天总裹着黏腻的热风，路灯下，少年骑着鬼火掠过街角时，后颈的碎发被风掀起，像匹没拴住的野马——直到刺眼的警灯在后视镜里炸开，他捏闸的手顿了顿，抬眼就撞进一双沉得像深潭的眼睛里，眼睛的主人站在路中间，没喊没追，只看着他，仿佛早知道这匹野马会撞进网里。

少年瞧见蓝色的身影一晃，“靠！”。

“名字。”

“故野。”

“年龄。”

“19，”少年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狂放不羁的样子很是惹火“警官，脸怎么保养的？”

“家长电话”予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家长。”故野嘴角的笑僵住，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你不说那我直接打电话了。”予清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在即将按下绿色的按键时故野从调解室的椅子上跳了起来“停停停，警官我说，我说，但是别打给我爸。”予清把手机平放在桌上，推到故野面前示意他自己按号码，予清拿过手机。

“对的，是这样麻烦您来一下。”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您是予警官吧？”“是的。”予清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但是女人并没有坐下，而是揪住了少年的左耳：“你一天天的干啥？不是说了不要骑车了吗？”故野疼的直发猪叫：“姑妈我错了再也不这样了！”“故女士请您冷静点，不要打人，先解决问题。”予清畏畏缩缩的开口，似乎害怕等下被揪耳朵的就是他，故女士这才把手松开笑道：“诶，是是是。”予清正色道：“无证驾驶炸街处200元罚款，拘留两日，拿着这张表到大厅签字缴罚款即可，”并将表递给了故女士“车改成原来的样子，等他靠好证了再给他骑。”说完看了正在委屈巴巴柔耳朵的故野一眼。故女士结接过处罚单点了点头，随即走去大厅缴费。

故野见他的姑妈去缴费立马送了一口气：“吓死了。”这时一个敦实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看见予清后将手搭在了他肩上：“予清是吧，麻烦你了，刑警队也收到通知了，说你这次做的很好，不过下次还是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哈，哦，顺便还说了，你申请的转正表通过了，恭喜啊！”嘿嘿笑了几声，不等予清回答变像一只企鹅一样走了，予清看着眼前的黄毛问题少年，不禁揉了揉眉心。

故野打趣道：“不是我说予警官，你应该感谢我吧？没有我你都不能转正~”“没你我照样能转正，倒是你，老让家里人这么担心干什么，没少进局子了吧？”予清冷淡着回答他，顺便探出头看看故女士弄好了没有。

故女士刚好缴完费，麻溜的跑了过来：“诶呀予警官谢谢你啊，这孩子太不像样了，”说着握住予清的手“还请你多照看他，我自己家里也有很多孩子，实在照看不过来。”予清点了点头，“警官那我先走了，我还有夜班。”故女士说完警告似的瞪了故野一眼，示意他在予清这里要听话。

故野：“……”

因为天色比较晚了，予清想着自己开车送他去拘留所算了，他感觉警车太过招摇所以并不是跟喜欢。

“跟我来。”予清拿上手机头也不回的走了，故野在予清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诶，等等我！”

予清心无旁骛地开着车，因为白天没有透气，所以车窗留了道缝，风掠进来时，车载香氛里的茉莉香忽然就醒了。不是白天那样亮堂的清，而是沉下来的柔，像把月光下刚摘的茉莉揉碎了，淡甜混着点凉润的水汽，不浓不烈，就贴在鼻尖不远的地方。

仪表盘的光映着香氛瓶，香味跟着车过减速带的微晃轻轻漾，不呛人，倒像副软垫子，把夜里开车的乏意都垫得松快些。偶尔风大了卷进来，香味会稍显清晰，却也还是温吞的，像怕惊扰了夜路似的，安静地绕着方向盘转。

故野座在后排，漫不经心的看着予清扶着方向盘的手，他的手生得极好看，肤色是那种清透的白，像浸在山涧凉水里的玉簪，透着点温润的光。指节细长却不骨感，指尖带着点自然的粉嫩，像是刚掐过带露的花瓣，那点粉混着白皙，不是毫无生气的苍白，反倒透着股干净又鲜活的劲儿，哪怕只是随意搭在桌沿，都显得清隽又有力量，不像弱质，倒像藏着种内敛的韧。

“予清？”予清没理会他。

“予警官？”

“说。”予清这才理会他。

“不是你架子也太大了吧？”故野不忍吐槽道。

予清：“……”刚好到了红绿灯，车便停了下来。

“你有女朋友吗？”话出口的瞬间，故野自己都愣了一下，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予清有些意外，他缓缓抬眼，视线落向后视镜。镜中，他漆黑的眸子撞进故野眼里——和上次拦车时一样沉，却多了层说不清的晦暗，像蒙着薄雾的深潭。

予清的身量算不得高挑，是适中的中等身材。身上不见那种贲张的夸张肌肉，却也绝非单薄—，隔着那身挺括的蓝色制服，能隐约看出肩背线条紧实，藏着常年练出来的紧致有型，是利落又不扎眼的力量感。

他留着当下流行的微分碎盖，额前碎发轻轻垂着，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清透。眉形是平缓的，透着股沉静，鼻子生得挺，山根处带着点自然的驼峰，添了几分英气。方才被他下意识抿过的嘴唇，此刻泛着自然的红润，和小巧的脸型搭得刚好。

整张脸轮廓不算硬朗，甚至因小巧显得有些清秀，可偏生眉眼间那股青年人才有的沉稳劲儿压着，半点不显得女气，反倒像块被细心打磨过的玉，清隽里透着扎实的质感。

故野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想移开视线，却又被那目光定住。两人就这么隔着后视镜对视着，红灯的倒计时在仪表盘上跳着数字，车厢里的沉默漫得像水。

直到“嘀嘀”的催促声响起，绿灯骤然亮起。予清才收回视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打方向，车子平稳地行驶了起来。

又过了几秒，他才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被风掠了下：“没有。”

话刚落地那一秒，故野自己先懵了。

他原本是想解释的——刚问那话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就是脑子一抽的好奇，可话到嘴边，舌头像突然打了死结，“不……不是”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反倒蹦出一句：“是因为喜欢……？？？”

尾音消散的瞬间，车厢里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声儿。故野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从耳根红到脖子，恨不得把刚说的话按回去。

他下意识瞥向后视镜，这一看，心尖猛地一跳。

后视镜里，予清的侧脸轮廓分明。方才还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不知何时竟慢慢松了，唇角极轻地向上扬了扬，弧度不大，却像春风拂过冰面，瞬间漾开点柔软的笑意，连带着那双总显得沉静的眼睛，都染上了点极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