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二丫。

听到熟人名字，蒋天迅速回神。他食指轻点合同，换了副惯用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模样。

“学妹，她们两个是自愿走的，而且走的时候我也给她们了补偿，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

“还有这个合同不是你自己签的吗？我逼你了吗？你自己没有好好看清楚条款还能怪我？”

不能打人，不能打人，不能打人。

江柚清心里念了三遍，堪堪平复了想揍死他的冲动。

当初信他，那份合同才没细看，只是简单问了下待遇和解约程序，结果这份信任竟然是现在无法解约的缘由。

江柚清深呼一口气，重新坐回位子上，大脑开始转动思考。

蒋天不顾及情面，话说到这个地步是料定她不会打官司和他硬刚。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对他们以前共同奋斗的日子熟视无睹，也可以把“原镜”看成替他赚钱的工具，但江柚清不行。

一旦官司开打闹大，网上的风波舆论一定会层出不穷。蒋天有钱可以跟她耗着慢慢打，也可以在她走后肆意变更与新画手的福利待遇，更可以在合同关系存续期间对她的作品随意摆弄，而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处处应对。

可如果是按照合同，也就是说从现在到明年五月之前她需要再完结一部作品，并且这个作品必须是爆款。

有病，这妥妥有病。试问有哪一个画手能确保她笔下画出来的作品一定会爆？即便是漫画行业的顶尖作者也无法保证，更何况是她。

“学妹，这还有一份合同你可以看看。”蒋天看出江柚清不吭声背后的犹豫，从菲戈手里接过另一份合同放到她面前。

“如果你跟我们续约，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一切待遇都会是平台最优级。”

江柚清翻了两页合同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蒋天，你能保证那些小作者可以获得应有的待遇吗？你能放弃平台的6:4分账改成4:6分账吗？你能让她们的作品属于她们吗？”

江柚清站起身，把合同推回去，替他回答：“你不能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目前平台内部那些稍有名气的画手大半都是我一手介绍进来的，更不必说阮风她们几个头部画手跟我关系最好。娟子和二丫现在在国外搞了一个漫画平台，这两年就会反向进驻国内，很多画手都在观望。你是怕我走了，她们也会跟我一起走吧。”

蒋天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我想也就只有我的合同里有这个霸王条款吧，毕竟她们的合同我都过了眼。”江柚清拿起外套看他，“你的好意我拒绝了，有给我重新拟定合同的功夫倒不如想想怎么把平台的福利提上去。我不饿，这饭你们吃吧。”

江柚清不想留在这里，提步朝门外走。临到门口，她侧头自嘲地笑了下，“蒋天，这次是我识人不清，最后一部作品算是我与你，与原镜最后的牵扯。画完之后，你我不必再有联系了，这辈子你只适合跟钱过。”

包厢门再次紧闭，蒋天脱力地倒在椅子上，仰头大笑，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没错。笑着笑着，眼泪却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菲戈无言，默默喝完了面前杯子里的酒。

连云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何述望着江柚清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房间号。

*

回到家，江柚清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很久。

夜风顺着没关严的阳台门钻了进来，江柚清打了个寒颤，醒了神。

道不同，不相为谋。古人的见识的确足够前瞻。

现在到明年五月只有将近九个月的时间，要完成一部高质量且受欢迎的作品有多难，江柚清心里很清楚，可又不能不做。她需要顺利与蒋天解约，去帮娟子和二丫站稳国内的脚跟。

《泗巷》结束后，她原本计划休息一段时间找找下部作品的灵感，以此作为引入点为新平台宣传。蒋天人为的把一切提前，下部作品画什么成为她的难点。而且她必须要尽快找个时间跟何述说她会变成小狗的秘密，否则连载漫画本身时间就非常紧张，如果隔三差五再变成小狗，那么不用想她都知道在最后的截止时间前肯定画不完。

宜早不宜迟，江柚清给何述发了个消息。

【爱吃甜柚】：在吗？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顺便想跟你聊聊。

【River】：好。

江柚清没想到何述会秒回，毕竟今天晚上周姨给他办了小范围的出院聚餐，这个点应该还在吃饭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