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颂滚了好几圈摔在田里的稻草上,脑袋刚开始一片空白,紧接着耳鸣。
一瞬间,他只感觉身上压着什么重物那般,禁锢着自己的手和脚,胸口上有一块大石,压得自己快喘息不过来,未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心口便接连绞痛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心口撕裂一样。
敬月没做任何思考,当即爬起来,扔下大提琴冲了过去扶他,眼睛里浮现一抹担忧之色:“邹颂,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邹颂放下抓着自己心口的手,紧紧皱着眉头等待这抹痛意消散。
敬月伸手去抓他的手腕,不料被他躲了一下。
“我看一下。”敬月的目光忽而滑下,盯着他的唇看了眼,执意去拉他的手,低声说,“之前在学校阅览室看见过一本中医常识有关的书,上面有说怎么把脉,我可以试一下,虽然可能不管用。”
“没事儿,刚才就是腿抽筋了。”邹颂忽略她伸过来的手,咬紧牙关强撑着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稻草,“走吧。”
敬月愣了愣。
他走得有些慢,但怎么也不像是腿麻了的问题。
邹颂慢慢悠悠的爬上小坡,这才发现敬月并没有跟上来,他回头忍着疼痛笑了下:“上来啊。”
敬月打消心中的疑虑三两步跨上小坡。
他一屁股坐在马路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一会儿。”
“真的没事吗?”敬月顺势坐下来,抿唇又看了一眼他的唇色,紧紧皱着眉头。
邹颂微微摇了摇头:“就是腿突然抽筋了,休息一下再走。”
说着,他伸手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
这会儿出了一阵太阳,微微光束照耀在这一片麦草地,来旧城整整三个月了,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晒过一阵太阳。
敬月抱着双膝,目光探得远,额前两缕发丝被风翻起,她的整张脸没有任何遮挡物,轮廓线条异为流畅,显得尤其漂亮清纯,比起最早以前她刘海齐肩短发,现下的她好似多了一丝倔强与果决。
但邹颂还是能从她的眉眼中看出一丝忧伤与多情来。
她没有小时候那般白皙,穿着也很简单,一套米色的加绒运动服,外面随意套了件棉服,全身上下就露出脖子和脸,从刚开始见她那时邹颂就发现了。
邹颂记得小时候的她很喜欢穿裙子,每次他看见店里漂亮的裙子也会给她买回来,敬月都会开心好久好久,会换上裙子跳舞给他看,会让自己夸她漂亮,会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她最喜欢自己。
可现在她遇上那些恶心的人,再也不敢穿漂亮的裙子。
不知道这会儿她在想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片山头看。
他也找不到什么话题聊,敬月也不和他说话。
不久后,邹颂起身提醒她:“走吧?”
敬月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大提琴背在背上,邹颂蹬着车往后看了一眼,笑道:“如果过会儿我的腿又抽筋了,你还是可以跳的。”
敬月微微扬了扬唇角:“人与人之间还是得有点信任的。”
邹颂莞尔:“抱好,我加速了。”
敬月视线划下盯着他的腰看了下,伸手紧紧捏着他的衣服:“走吧。”
邹颂忽然喊她:“六月老师。”
“嗯。”敬月回应了一个鼻音。
“没事儿,就想喊你一声。”
敬月一阵无奈:“你是不是牙疼。”
邹颂脸上忽而浮现一抹明朗的笑意:“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
敬月笑了笑没回应。
邹颂说:“其实我觉得六月老师也不是很好听。”
敬月问:“那什么才好听呢?”
这回轮到邹颂没回应她了。
……
和上回同样的位置,邹颂拿出琴盒里的大提琴,找了坝子边缘的一块不规整的巨石坐下。
在敬月思考这个舞台该怎么呈现的时候,一段低沉的调子响了起来。
敬月回过头去。
少年朝她看了过来,一身米色的羽绒服,蓝色条纹衬衣和深蓝色毛衣搭着穿,他的衣服拉链只拉到了胸口的位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懒散随性和贵气。
他演奏的这一首歌叫《阿楚姑娘》。
“……彼此相依一起看月亮,嗅着那桂花淡淡的香,那夜的月光仍在天空发亮,今夜它却格外的让人心伤……”
山林的风声穿过大提琴那低沉雄浑的颂声,似乎是将此刻的悲伤割裂开来,分别于两座山头,而后产生共鸣,把乐声的悲欢灌注在这山间。
敬月动了动嘴唇,心里有个爱跳舞的小人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着。
她的太阳不快乐了。
敬月止不住的想。
此刻,她很想上前拥抱着这颗太阳,但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