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错罪
“哐当。”
黑粽色的药汁被洒在地上,溅起的药汁在白色的床单上留下格外显眼的印记,瓷白色的碗伴声而落,一股涩的药味立即在屋中弥散开来。
慕临鹤睨着燕辞,看着她那张脸,真是一刻也不想同她待着。燕辞有些茫然,盯着慕临鹤那双不可测的双眸,良久,才声音嘶哑的开了口。
“殿下怎有闲空来凤央宫找臣妾了?平白无事,殿下为何打翻我的药,遇了何事,动了如此大怒?”
慕临赫“哼"的冷笑一声,掐着燕辞的下巴,逼迫她扬起头看向自己。
“呵,你说呢?燕辞,你可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朕动什么怒,你难不成不清楚吗?”
“哈?我打的好算盘?怎何事都能扯的上臣妾?妾身自以认无能,怎配管殿下的事?妾身又怎配打殿下的算盘?再者,臣妾脑子不够灵光,当真不知殿下所说为何事。臣妾今日子不适,这事还需另寻他人,殿下请回吧。”
燕辞挣脱开幕临赫的手掌,瞧着慕临赫那幅无能狂怒的样子,嗤笑了一声。“殿下,臣妾说过了,臣妾今日身子不适,况且,臣妾也不知殿下说得究竟为何事,臣妾已经说过请回二字了,难不成,要臣妾亲自送殿下出去不成?”
燕辞挑了挑眉,示意让他赶紧出去,她今日实在是不想再陪着慕临鹤闹了,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平时,燕辞定又要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然后"哐哐哐"的磕几个头,乞求原谅。可今日不同了,她如今卧病于床,痛的浑身动弹不得,这其中几乎都是慕临鹤的功劳。
她没什么可说的,再看向床尾时,站着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
定睛一看,正是那住在璃宁官的杏妃,也就是自己那十四岁便进了醉香楼的表家妹妹,杏眼水涟涟而勾人心魄,楚腰纤细,倒是颇有自己当年的风采,不过,她的气质根本就撑不起来,燕辞上下扫视了几眼,随即阖了眼皮,揉着太阳穴。
醉香楼,原本便是谁的技艺越出色,谁能拿的铜板越多。
醉香楼与旁的花楼不同,醉香楼的姑娘们手中的碎银子都是一场戏一场戏演出来的,这钱子儿可都是干净的,杏妃倒不同,不能说是皮肉生意,但却也近似,常在醉香楼同其他姊妹道什么花魁会被富家王爷爱上之类的故事,又或是讲一些其他姊妹都听不懂的东西,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忆不久,便轻飘飘的掀开眼皮。
好嘛,一个未走,一个又来。
杏妃找了个好角度,她轻倚在慕临鹤身上,一手挽住他的胳膊,一手拿着手帕,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露于光下怀中。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不错,真是我见犹怜呐。
慕临鹤微微颔首,看到自己怀中娇柔的人,又抬眼看向燕辞,眸中纵然是又多出了几分厌恶。燕辞微微苦笑。
自己与杏妃之间差在哪里,她自己可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杏妃虽生来皮囊不如她,但经过几年的精心护养,不但成了醉香楼里有名的花角,还轻而易举的将她精心呵护了十几年的真心敲碎成-地。而她呢?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知打扮。相比于杏妃的鹅黄绀粉,自己的大红大紫便可笑的多。可笑的又何止是她的大红大紫呢?可笑的明明是她自己啊。他一句喜欢红紫色的衣裳金银的钗饰,她便连夜换了以往的风格,结果呢?被他笑了一顿后,就连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也没有了,多可笑啊。她明明是燕府中那个最娇美的燕七小姐,如今却因一个不值得付诸真心的人而成为这于深宫囚其一生的燕皇后。现下的她,倒也真是可笑至极了。
思索间,杏妃用帕子捂住嘴,象征性的咳了两下,然后故意将帕子展开,待慕临鹤看清楚那上面的血迹时,又受惊一般先知后觉的将帕子藏起。随即,她身形一晃,似要晕倒一般顺势向慕临鹤怀中一靠,手紧攥着帕子,捂在心口。
“殿下,臣妾……”
说着,她甚至假模假样的垂下头去,挤出了几滴“可怜”的眼泪,梨花带雨的“呜咽”着。
“殿下,臣妾的身子不要紧的,可是臣妾的孩子,那可是龙嗣啊。殿下,您千万不要错怪于阿姊,阿姊定不是故意的。阿姊宽容大量,定是不会因我怀有龙嗣而阿姊还无一儿半女而因伤心致心生嫉妒仇恨的。殿下万万不可动怒,殿下保重龙体啊!”
她说的动情极了,就算没有物证,大多数人却也都会偏向于可怜兮兮的弱者。
她抹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泪,时不时还抬头看燕辞一眼,只停留短短几秒,便又小心翼翼地迅速垂下头去,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那副模样,慕临鹤自然是心疼得不轻,连忙安慰起来。
燕辞看着眼前的一幕,哑然失笑。
呵,还真是深情啊。
她不知道什么关于孩子的事,她只知道,一切的解释在杏妃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上天似乎早已定好了谁才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