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秦月下意识唤道,声音已没了方才的滞涩。她看着冯翊长公主,等待下文。
冯翊长公主转身,看着秦月,吐出“翊翎卫”三个字,“你负责情报梳理。”
“翊翎卫?情报梳理?”秦月重复了一遍,疑问很轻,充满了难以置信。
“正是。”冯翊长公主的回答非常平静。
广袖微动,一份卷宗出现在她手中,封面烙着一个简洁的玄鸟徽记。
冯翊长公主将卷宗随意地递给秦月,如同递过一盏茶。
“翊翎卫,是刀,是眼,是影子。”冯翊长公主的目光落在秦月的脸上,“而你,月儿,你需要的不是空门,是责任。”
秦月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去接那卷宗。“可是……”
冯翊长公主抬手,打断了秦月还未说出的话,“你只需坐在这里,”手指扫过精舍,“看!”
“看?”秦月茫然。
“不错!看!用你这双从迷雾中睁开的眼睛去看!翊翎卫每日送来的密报、卷宗、各处的风声、朝野的动向、乃至市井的流言……汇总于此!你要做的,就是看!分门别类,梳理汇总,找出情报之后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秦月沉默着,目光移到卷宗上的玄鸟徽记。
深吸一口气,秦月缓缓抬起手,白皙的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接过了那份卷宗,指尖拂过玄鸟徽记。
冯翊长公主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再次开口,声音恢复清冷:“今日起,翊翎卫每日的密报文书,都会定时送入这精舍。”顿了顿,她补充道,“记住,你只需看,只需梳理,只需备注。其他的,勿问,勿听,勿言。”
“是,阿姐。”秦月紧紧握着卷宗,声音平稳清澈。
……
冯翊长公主的身影宛如投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竹帘之外。
刚才振聋发聩的话语、醍醐灌顶的偈子、不容拒绝的托付,都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秦月手中的卷宗,还有冯翊长公主的“勿问、勿听、勿言”六字箴言。
秦月深吸一口气,将卷宗郑重地放在膝上,解开系着卷宗的玄色丝绦,缓缓展开桑皮纸……
秦月的目光落在最上面一张草纸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的是一桩“典衣葬父”案:“……女父李氏,年逾六旬,仅此一女相依为命……腊月十七,李氏女晨出浣衣未归……寻至河滩,见尸身残破,衣不蔽体……李氏老父癫狂奔走三日,乡人惧张某威逼,噤若寒蝉……无钱殓葬,典当破袄,得钱二十文,购薄棺……当夜,父僵卧女棺之侧,十指深陷冻土……翌日雪覆……”
下一张是密信时,关于长安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南货铺子:“……‘桂香斋’掌柜孙氏,月前新纳一妾,名蕊娘,来历不明。疑与前岁‘玉露坊旧案’有关。近日铺中常有生面孔出入,夜半卸货。留意之……”
“玉露坊旧案”?秦月眉心一跳,仿佛看到南货铺后院,沉重的木箱在黑夜中被轻手轻脚地搬动,箱子里藏着军械。
这便是阿姐赋予她的“职责”。不是冲锋陷阵,而是在信息中,去捕捉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也许会牵动走向,牵动未来。
……
秦月小心翼翼地将卷宗重新卷好,系上玄色丝绦,并附上蜡封备注。
她站起身,缓步走向精舍门口。轻轻拉动一根垂下的丝绦,发出细微的铃音。
竹帘无声掀起一道缝隙,一只戴着黑色薄皮手套的手伸了进来,沉默地取走了她递出的卷宗,竹帘旋即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