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尴尬和躁动,此刻都像在往她的脸上涌。
早知道,就不抬头了!
她缩了缩脖子,又想将头埋下去。
忽然,整个下巴被人捧住。力道不大,却好似带着几分强制,逼着她抬眼。
方逢霖脸色没什么变化,既不十分失落,也不十分羞恼,好似早就预料到一般。
“那你有希望开口的人吗?”
相比于刚才的问题,此刻的问题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
太简单了,简单到都不用动脑子,只用遵循着心回答就好。
“没有。”花夜雨答的干脆。
“那就好。”方逢霖眉头顿松,脸上是说不出的开心。担心刚才没控制好力道,手上松了些力气,在她脸颊两侧轻轻揉了揉,逗小鸟似的。
花夜雨呆呆地看着他挪回原位,回忆起自从戈大加入他们两人之后,很久没看见他纯粹朗然的笑了,竟一下将她拽回初次见面的时候。
即使当时看不见,都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开心和愉悦。
方逢霖离开后,花夜雨静坐许久,热气稍稍从脸上退了下来。
一股离谱的不真实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个破庙?就在解决了贾家之事之后?
她掀开额头上的绝音垂珠,又询问一遍:“刚才君上是跟我表明心迹了吗?”
“嗯。”方逢霖答得很快,“不过没被接受。”
“我……”花夜雨试图解释,或者安慰,却好似也被割了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过不要紧。”方逢霖一笑,“我会继续尝试,机会还是很大的。”
他一手支着头,抬眼望向她,试探道:“会对你造成困扰吗?会让你嫌恶吗?我们会就这样断了关系吗?”
一连三个问句,伴着他的语气,越说越透着担忧、委屈和不甘。
外面的天快亮了,晨雾漫进太子庙,衬得他熹微光线中的眼睛也仿佛湿漉漉的。
花夜雨否认:“没有。”又赧然地压低声音,小声嘀咕:“没有……你别多想……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既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回想起幼时也曾问过父亲同样的问题,还被父亲浅浅笑话过。母亲修道,常年不在府中,小时候的她多少有点埋怨,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对一个很难见到面的女人魂牵梦萦。
父亲当时拿着母亲寄回的信,附一首小诗,念给她听:“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告诉她这句诗便是她名字的由来。
可她当时听得糊里糊涂的,没仔细听完便从父亲怀中挣扎出去,跑到丫头们住的地方,逗狗玩去了。
之后又天真地追问了几次,父亲也只是眯眼笑着道:“没有什么为什么,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抱起花夜雨,面对面哄道:“就像爹爹很喜欢我们小雨,也是没有理由的。”
“没有为什么。”
心中父亲的声音渐渐退去,随之而起的是方逢霖的声音。
他单手支着头,目光落在自己双腿之间,轻声说:“我说不出,没有一个特定的原因。”
他忽然抬头,克制着眼中的炙热看向花夜雨:“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很想很想,陪你一起走很远的路,就像我们曾经......”
他忽然不寻常地闷哼一声,花夜雨机警起身:“怎么了?”
她问得急,这一句并非通过传音,惹得一旁闭目静坐的戈大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花夜雨蹲在打坐的方逢霖面前,面色紧张担忧,心中纳罕,这俩人的位置应该反过来才对吧。
方逢霖深吸一口气,摇摇脑袋睁开眼,沉声说:“鬼界有异动。”
“!”花夜雨也跟着倒吸一口气。按鬼道来说,鬼君出世,阴阳界天然便能□□,不可能有外敌能轻易侵入,至于内斗,更加是无稽之谈。
莫不是......“神界!?”她悄悄发问。
方逢霖道:“不知道,但是得回去一遭了。”
“好。”花夜雨立刻答应。
“看你们俩脸色都不太好,怎么,出什么事了?”戈大走过来,不经意歪头问道。
花夜雨瞥了他一眼,不正面回答,只道:“我们这种身份,戈师兄还能看出来脸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