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去参拜此处的神火观?”
温蘅:“我身为天师关门弟子,替师父巡视各地观宇,整肃观务,是弟子应守本分。”言毕,遥向盛京方向施上一礼。
徐谓见状连忙跟着随礼。
全大禮朝的人都知道,温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命格是天师亲批的。但只有部分京中人士知道,温蘅从小体弱多病,为求平安,便做了天师的寄名弟子。9岁入宫后,便成了天师的真弟子。虽说是抚养在太后跟前,大半时光竟是由天师抚育教导,师徒情谊甚笃。
徐谓本就对天师十分敬畏,现在温蘅以天师弟子发话,他安敢不从?
当下便抛下李家村那一档子事,安排好车马从架,浩浩荡荡朝神火观奔来。
徐府暗里与神火观一墙相隔,地道相通,但明里想光明正大从大门进出,却需从徐府沿神武大道走到头,然后右拐进碧水巷,走上一段再右拐上荣仙路,一直到底方见道观大门。
也正是这半日行程,掩去了两家的私相授受,这么久都未被发现端倪。
温蘅等人刚启程,观主便从地道得了消息,早早将观内收拾干净,带领弟子们候在门口。
温蘅甫一露面,宽袍大袖的观主便赶上前来,躬身下拜道:“小神玉虚,见过师叔祖。”
辈分陡升,温蘅不由一愣。
玉虚堆起满面笑容,伸手欲搀扶她下车。
“论辈分,我是天师第7代弟子,师承——”他报了一串温蘅没听过的道号,“所以觍颜唤公主殿下一声师叔祖。如有冒犯,万望公主海涵。”
来的路上,徐谓面带崇拜地将玉虚的来历简单介绍了一下。
他原本只是一个生活在城郊的破落户,无家无业,无田无地。最开始入教也是为了在观内干点杂活,混一口慈悲粥。忽一日,他在观内洒扫至深夜,累极了便睡倒在神像前。第二天被观中弟子发现时,全身须发皆无,仿佛被一把火烧得精光,但身上皮肤完好无损。叫醒一问,自言在梦中得火神传道。
火神语:“你如今已得我真传,该脱去凡胎,显露真身,以渡凡人。”随即手指轻点他额间,一把圣火熊熊燃起,他置身火中,只觉温暖如春,听得一阵噼啪作响,全身皮肤脱落,复又长出,肌肉骨骼如同重新锻造过一般坚硬如铁。只是毛发被烧光了不再长出。
从此他便有了神通,视物千里,耳达八方,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原观主见此情形,自愿让出观主之位,挂印云游而去。信众们纷纷拥戴他为新观主,他所在的神火观,也渐渐成了附近数十所中香火最鼎盛的所在。
“大师额间,如今还留着圣火余烬造成的伤疤,小的于近处看过,真真的哩。”
徐谓说时,手捂胸口,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温蘅冷笑,“他得火神真传,那我师父算什么。”
徐谓一滞,讪笑道:“一个儿子,一个弟子,各论各的嘛,不耽误,都不耽误。”
温蘅不动声色避开玉虚的手,扶着竹芝下了车,语气颇为冷淡,“玉虚道长都自称小神了,那我岂不成了大神,称师父天师都委屈他老人家了。”
玉虚眼珠子一转,梗在半空中的手变个方向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是小道,小道猖狂,见了师叔祖便忘了形,在真人面前夸大,让真人见笑了。”
他将身子弯得极低,在前引路。
一入观门,他的身子突然直了起来,好像猴子突然进化成了人,他一个凡人蜕变成了神,通身的气派藏也藏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观内的弟子与信众纷纷跪倒在道路两侧,以头叩地,高呼:“见过玉虚大师!愿火神原力护佑大师,护佑大禮!”
玉虚抬头挺胸,拉长声音道:“这是天师座下首席弟子,也是我的师叔祖,平常从不轻易踏入凡尘,尔等有幸,今日得见,都来参拜参拜吧。”
众人不敢抬眼,依旧伏在地上喊道:“见过师叔祖,师叔祖万安!”
玉虚满意地“嗯”一声,转向温蘅。
面对温蘅,他的声音和身子又低了下去。
“师叔祖,这边请。”
他一路将温蘅领到了后堂。
前院为礼神参拜之地,后堂则是观主清修所在,相较前院更加私密安静。
后堂看着不大,不过三进院子,但是伺候的人不少,往来婢仆如织。
这些下人看上去被训练得不错,这么多人同时出没,竟一点声响也无。
竹芝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观望间不慎撞倒一名匆匆而过的小厮。
“抱歉抱歉。”
她伸手欲扶,他却慌张避开,惶恐地望了一眼玉虚,便跪倒在地叩头不已。
石板坚硬,他的额角很快渗出血来。
竹芝:“好了好了,叫他停下来吧。殿下见不得血。”
温蘅嘤咛一声,侧过脸去。
玉虚喝道:“糊涂东西,还不速速退下?!冲撞了贵人,回头再收拾你!”
小厮重重地又叩了几个头,方才离去。
离开前,他向竹芝和温蘅张口,口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不知是致歉还是致谢。
这竟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