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撑开玄机扇,整个扇面都变成了褐红色,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昨日顾天佑才送给自己的礼物,今天就变成这个模样。
想到这儿,段祺恩不由得苦笑。
她伸出食指,缓缓摩挲着扇面上那两个字,每一笔每一画每一处钩折都带着一种他特有的温润。
天佑……
她合上折扇,抱在怀里,靠着洞壁,缓缓闭上眼睛。
“咳咳咳……”段祺恩是被一阵咳嗽声闹醒的,她扶着昏昏沉沉的脑子半爬着挪到安明肃身边,揉揉眼睛,定睛一看,顿时睡意全无。
安明肃的双唇毫无血色,反倒呈现淡淡的紫色,看着他胸口的墨色血迹,段祺恩立刻明白了,这是毒性发作了!
段祺恩大骇,如果还不解毒他一定会毒发身亡
急切之下,段祺恩突然想到上次为秦氏讨药时顺便从于长清求的几颗清心丹,临走时她为了以防万一就带了两颗。
清心丹的功效她是见过的,用来压制安明肃的毒应该没有问题。
她刚拿出清心丹,脑内拂过的画面让她骤然停下了动作。
那是载着父王的囚车,在官差的押送下缓缓进入法场……
那是宫门前冰冷的雨,打在身上,深入骨髓的冷,也深入骨髓的疼,还有深入骨髓的绝望…
是了,他是自己的仇人!
段祺恩捏紧手中的清心丸,冷眼看着安明肃无知无觉的脸,面目有些狰狞。
前世,他伤她,害她,利用她,让她怀着刻骨的悔恨撒手人寰,那现在……
她为何要救他?!
自己不动手杀他就是最大的忍耐与退让,所以,她没必要再管这个闲事。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安明肃受了一记毒刀,现在她只需要看着他毒性发作慢慢死去就好,谁都没法怪罪到自己头上。
而且,也不会再有人费尽心机与父王作对,不择手段地整垮镇南王府,一举多得,岂不快哉!
不行,不行……
心底一个微弱的声音还在努力抗争,像是哀求一样。
段祺恩愣了愣,她扶了扶有些混乱的脑袋,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她的确希望安明肃死,但是,如果他死了,朝中不可一日无君,后宫又无皇子可继位,那么朝中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是腥风血雨。
那时,最受苦的还是芸芸众生,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若是外夷乘虚而入,父王,天佑,他们都要踏上战场,浴血杀敌……大漠边疆尽是白骨!
这些,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段祺恩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凑了过去,一手扶住安明肃下颚,一手将清心丸喂到他嘴里。
“我不是想救你,我只是不想对不起天下的百姓而已。”
“为帝王者,需权思,需甚虑;优柔寡断者,懦夫也;闭幕塞听者,自戕也。”
“权为利器,握之者可伤人,失之者必伤于人,人性本纯,可有几个经得起浮华雕琢?陛下,你坐下的龙椅,凝结的是千万代君王的手腕和权谋。”
恍惚中,安明肃想起自己少时太傅教给自己的话。
好像还有……冷……
“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有什么打紧的。”
“可是太后那儿……”
“太后处理政事,哪里有精力计较这些事啊,最是无情帝王家,懂不懂啊你!快走快走,冻死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说的真对啊,那时的自己居住的宫内,就像无人问津的北宫一样。
好冷,好渴……
和小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
依稀中,安明肃突然觉得唇角有些湿润,是水的触感,周身也暖和了起来,就像被谁抱在怀里一样。
这时,他虽然不能睁眼,但还是能感觉到周边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