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辉城皇城,荣耀大殿。
与往日庄重肃穆的氛围不同,今日的大殿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感。高耸的穹顶下,帝国最具权势的重臣、贵族、高阶将领和法师塔代表们分列两侧,目光或凝重、或探究、或隐含敌意地投向站在御阶之下的那六道年轻的身影。
林晓月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穿着那身象征星耀魔导师身份的、略显陈旧却依旧流转着暗光的法师袍。她身后,陆云舟神色平静,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全场,快速分析着每一张面孔背后的立场;叶辰半眯着眼,看似慵懒,实则如同蛰伏的猎豹,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收入眼中;林枫则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勾画着刚才在偏殿等待时看到的穹顶符文结构,嘴里喃喃着“非欧几里得空间曲率补偿……”;欧阳轩努力挺起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威武些,但不时瞟向那些全身甲胄、气息彪悍的将军们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一丝紧张;苏小柔则紧紧攥着衣角,小脸发白,这宏大而压抑的场面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皇座之上,年迈的皇帝奥古斯都七世依靠在宝座上,浑浊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偶尔掠过晓月时,会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有欣慰,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的左侧,大皇子亚瑟身着繁复的亲王礼服,面色沉稳,眼神深邃,如同平静的湖面,水下却暗流涌动;右侧,二皇子兰斯一身笔挺的军礼服,眉宇间带着锐气与毫不掩饰的野心,看向晓月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与一丝……挑战的意味。
“林爱卿,”皇帝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的沙哑,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你与诸位顾问自龙眠废墟归来,所言‘混沌复苏乃人为引发’、‘需双星共鸣方可彻底封印’之事,关乎帝国国运,甚为骇人听闻。证据确凿否?细节又如何?”
晓月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平稳:“回陛下,证据确凿。”她示意了一下,叶辰无声地上前,将一份复制的固态硬盘(已由林枫适配了本世界的魔法影像水晶)和几页从实验室带回的关键日志副本呈上。内侍接过,恭敬地放在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此乃自废墟深处‘普罗米修斯’实验室所得记录,”晓月继续道,“清晰记载了名为‘墨渊博士’者,所属组织‘秩序之眼’,如何利用异界技术撬动封印,试图汲取‘混沌’之力,最终导致失控的全过程。其中提及的‘星门’技术、能量波动特征,与近一年来边境异常及末日山脉封印松动之象完全吻合。”
随着魔法水晶投射出模糊但惊悚的实验失控影像,以及林枫用本地术语简要解释能量匹配度高达99.7%的数据分析,大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不少保守派贵族和文官面露惊恐,而部分军方将领则眼神炽热,仿佛看到了新的军功机会。
“即便如此,”大皇子亚瑟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晓月卿所言‘双星共鸣’,意指需在彼界——即尔等所言‘地球’——同时行动,切断混沌源头。此举无异于远征异域,且不说如何抵达,即便抵达,师出何名?耗费几何?胜算几成?若此举激怒彼界更强势力,引火烧身,又当如何?帝国经年战乱,民生凋敝,当以休养生息、巩固内防为要。贸然进行一场跨越世界的豪赌,非稳重之道。”
他的支持者们纷纷点头附和,强调稳守的重要性。
二皇子兰斯立刻嗤笑一声,反驳道:“皇兄此言差矣!混沌之患如同附骨之疽,被动防守只会坐视其壮大!晓月魔导师已指明祸根所在,正当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黄龙!所谓师出有名,便是拯救两个世界于水火!至于耗费胜算,岂能因畏难而裹足不前?当集中资源,组建精锐,在混沌未成气候前,将其彻底铲除!这才是帝国长治久安之本!” 他身后的少壮派军官们发出低沉的赞同声。
朝堂之上,立刻分成了泾渭分明两派,围绕“稳守”与“远征”激烈争论起来,气氛愈发紧张。大皇子派系强调风险与消耗,二皇子派系则鼓吹战机与责任。矛头隐隐都指向了提出这个惊世骇俗方案的晓月一行人——尤其是,如何跨越世界,这个最关键的技术难题。
面对这意料之中的分歧和隐含的刁难,晓月脸上并没有露出焦急或愤怒的神色。她静静地听着双方的辩论,等到声音稍歇,才再次上前一步。
她先是对大皇子亚瑟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歉然的、甚至有点“学生面对老师提问”般的无辜表情:“大皇子殿下思虑周全,体恤民情,令人敬佩。您所说的风险,确实存在。”
然后,她话锋一转,目光清澈地看向众人,语气变得如同在课堂上解释一个复杂概念般耐心:“不过,关于‘能量锚点’和‘混沌’的特性,或许可以换个方式理解,可能更……直观一些?”
她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用全校第一的口才,开始了她的“比喻教学”:
“殿下,诸位大人,您可以将我们世界的封印,想象成……嗯,皇室果园里那棵结满了最甜、最宝贵‘星辰果’的神树。”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而那个被‘墨渊博士’撬动的‘能量锚点’,就像是一个……特别狡猾、会隐形的小偷。它不直接偷果子,而是偷偷在树根下面挖了个小洞,不是要把树挖倒,而是想偷偷接一根管子,天天偷喝树里最甜美的汁液。”
这个比喻让一些严肃的老臣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至于‘混沌’嘛……”晓月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做了一个有点嫌弃的鬼脸,“它就像是一种……特别讨厌的‘坏东西’。它本身没有固定的样子,但它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让所有清晰的东西变得模糊,让所有美好的东西变得……嗯,比如,让宫里那些光可鉴人的镜子,一下子全都照出双下巴和胖胖脸!”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几位注重仪容的老臣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表情古怪。连御座上的皇帝,嘴角都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严肃的朝堂气氛,瞬间跑偏了几分。
二皇子兰斯本来绷着脸,听到“双下巴”的比喻,再看那些老臣的反应,终于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赶紧握拳掩口,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大皇子亚瑟也被这极度“接地气”的比喻噎了一下,他准备好的那些关于风险、消耗、国际形势(如果异界也有国的话)的宏大论述,突然有点无处着力的感觉。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很难跟一个关于“小偷偷树汁”和“镜子照双下巴”的比喻进行严肃的哲学或战略辩论。
晓月趁热打铁,语气恢复了认真,但依旧带着轻松的意味:“所以,陛下,两位殿下,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是:有个小偷(能量锚点)正在偷我们神树(封印)的汁液,还引来了那个专门照人双下巴的坏东西(混沌)。如果我们只是围着树加强篱笆(稳守防御),那小偷还在偷,坏东西还在让镜子变形,说不定哪天树就蔫了,镜子也全坏了。”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望向皇帝:“而如果我们能找到小偷挖的那条管子(星门通道),顺着它过去,不是要去砸了小偷的家(引发全面冲突),而是悄悄把他接汁液的阀门关掉(切断能量源),再把那个照双下巴的坏镜子(混沌影响)给修好。这样,我们的树安全了,果子保住了,镜子也恢复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和小偷的邻居(地球秩序之眼保守派或友好势力)交个朋友,以后一起防小偷呢?”
这番比喻,将复杂的跨位面战略问题,简化成了一个生动甚至有点滑稽的“果园防盗”故事,但核心逻辑却清晰无比:被动防御无效,主动介入是关键,且目标有限,并非全面战争。
朝堂上一片寂静。不少人还在消化这个过于形象的比喻。
终于,皇座上的奥古斯都七世缓缓开口,他扶着额头,脸上带着一种无奈又有些忍俊不禁的笑意,目光扫过他那两个一时语塞的儿子,最终落在晓月身上:
“好了好了……星耀爱卿,你这张嘴啊……比你的魔法还厉害。” 他摇了摇头,仿佛放弃了什么复杂的权衡,直接拍板,“朕看你这‘看好果园’的法子,虽然听起来有点……别致,但理是这么个理。总比等着树被偷光、镜子照得没法见人强。”
他坐直了些,声音带上了帝王的威严:“准奏。即日起,授星耀魔导师林晓月全权,负责此次‘果园看守’事宜。帝国资源,酌情调配。两位皇儿,尔等麾下,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恩!”晓月深深鞠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身后的伙伴们也齐齐行礼,欧阳轩偷偷冲晓月比了个大拇指。
一场可能剑拔弩张、陷入漫长扯皮的朝堂交锋,就在晓月一番机智幽默的“果园比喻”中,落下了帷幕。虽然前方的困难依旧如山,但至少,他们拿到了来自帝国最高层的“授权”,迈出了解决危机至关重要的一步。
退朝时,二皇子兰斯经过晓月身边,低声笑道:“魔导师阁下,下次比喻的时候,能不能换个说法?本殿下的下巴,还是很标准的。” 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和认可。
大皇子亚瑟则深深看了晓月一眼,目光复杂,最终只是微微颔首,一语不发地离去。
晓月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但至少,她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为团队赢得了宝贵的主动权和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