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河西走廊的寒风卷起黄沙,呜咽着掠过秃发部草场枯黄的营帐。与这肃杀天气相呼应的,是部落内部日益紧张、几乎一触即发的氛围。
秃发部,作为河西鲜卑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近年来却因老首领的昏聩和多疑,内部离心离德,暗流涌动。老首领偏爱幼子,对精明强干、且在部落年轻一代中威望颇高的长子秃发务丸(为情节需要虚构的名字,历史上秃发树机能时期内部情况记载不详)日益忌惮,听信谗言,屡次打压。而秃发务丸,因其母族势力较弱,一直隐忍不发,但不满的种子早已深种。
这一日,一场关于冬季牧场分配的小小争执,在老首领偏袒幼子的粗暴处置下,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秃发务丸的几名忠心部下被无故鞭挞,他本人也在大帐中受到公开羞辱。
“父亲!您如此不公,就不怕寒了部落勇士们的心吗?”秃发务丸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老首领醉醺醺地靠在虎皮垫子上,冷笑道:“怎么?你这狼崽子,还想反了不成?别忘了,我才是秃发部的大酋长!”
帐内支持秃发务丸的贵族们面露愤慨,而依附老首领和幼子的则虎视眈眈。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当晚,秃发务丸的营帐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凝重而决绝的面孔。
“大王子,不能再忍了!老首领昏聩,幼子无能,再这样下去,我们秃发部迟早要被其他部落吞并,或者冻死、饿死在这个冬天!”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千夫长低吼道。
“是啊,大王子!我们只服您!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另一人做了个劈砍的手势。
秃发务丸眼神闪烁,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叛乱,意味着骨肉相残,部落分裂;不反,则自己和追随者们前途堪忧,部落也可能走向衰亡。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低声禀报:“大王子,晋人的商队首领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秃发务丸心中一动。晋朝皇帝司马炎登基后,重启丝路,对河西鲜卑各部采取怀柔贸易政策,他是知道的。他也曾暗中与这些晋商有过接触,用皮毛换取过急需的盐铁和粮食。此刻晋商来访,时机颇为微妙。
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让亲兵将人带入。
来的是一位姓王的汉人商贾,常年往来河西,精通胡语,为人圆滑机敏。他进来后,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压低声音道:“大王子,外面的风声,小人略有耳闻。我主大晋皇帝,一向欣赏大王子的才干与威望。皇帝陛下有言,对于真心归附、维护丝路安宁的部落首领,绝不吝啬封赏与支持。”
秃发务丸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们皇帝,能支持我什么?又想要什么?”
王商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若大王子能拨乱反正,稳定秃发部,我主愿以‘归义侯’之爵位相授,并开放边境五市,以优惠价格供应秃发部所需之盐、铁、布匹、粮食。同时,”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若有人(意指老首领及其幼子)冥顽不灵,阻碍丝路,破坏胡汉和睦,我主驻守凉州的兵马,亦可为大王子的‘正义之举’,提供必要的……威慑。”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了!晋朝皇帝不仅承诺事成之后的爵位和贸易好处,甚至暗示可以提供军事上的背书或至少是默许!
帐内秃发务丸的支持者们呼吸都急促起来。有了晋朝的支持,无论是道义上还是实际上,他们的胜算都将大大增加!
秃发务丸心脏狂跳,但他强自镇定:“空口无凭。”
王商人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封盖有凉州都督府印信的文书(当然是司马炎授意下预先准备好的),上面虽然没有明确写支持叛乱,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秃发务丸的欣赏和对秃发部未来稳定的“关切”,并承诺只要秃发部心向晋朝,一切好商量。
这就是一颗定心丸!
秃发务丸不再犹豫,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好!请回复皇帝陛下,秃发务丸,愿率部归义,永为大晋藩篱!”
是夜,风雪骤起。秃发务丸联合支持他的贵族和将领,以“清君侧,正部落”为名,发动了突袭。由于准备充分,且得到了大部分中下层牧民和战士的同情(他们对老首领的统治早已不满),叛乱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负隅顽抗的老首领和其幼子在乱军中被杀(过程可一笔带过),忠于他们的势力被迅速肃清。
当黎明来临,风雪稍歇,秃发务丸站在曾经属于他父亲的大帐前,看着跪伏一地的部众,心中百感交集。
消息很快传开,河西震动。其他鲜卑部落还在观望晋朝的态度时,凉州都督府的使者已经带着皇帝的诏书和印信,快马加鞭地赶到了秃发部。
在全体部众的注视下,使者庄严宣诏,正式册封秃发务丸为“归义侯”,领秃发部大都督,并赏赐了大量的锦缎、茶叶、金银器皿。同时宣布,在秃发部领地附近开设新的五市场所,以优惠条件进行贸易。
秃发务丸,不,现在应该叫归义侯秃发务丸,恭敬地接过诏书和印信,面向东方洛阳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臣,秃发务丸,谢陛下天恩!必当恪尽职守,永镇西陲,保境安民,以报陛下!”
他身后的部众们也齐声高呼,声音在雪原上回荡。对于普通牧民而言,谁能带来盐铁、粮食和安宁的生活,他们就拥护谁。显然,归附强大的晋朝,比在内斗中消耗或依附其他虎视眈眈的部落,要好得多。
洛阳宫中,司马炎接到凉州传来的捷报,龙颜大悦。他对张华、杜预等心腹笑道:“看看,这便是分化与怀柔并用之效!若一味武力征剿,秃发部据险反抗,即便能胜,我大军损耗亦必惨重,且河西其他部落必然兔死狐悲,离心离德。如今,不过许一虚爵,开些贸易,便兵不血刃,得一部归心,且以此为例,可示恩于河西诸部!这买卖,做得值!”
他顿了顿,又带着几分调侃对太子司马柬说:“柬儿,学着点。这帝王之术,有时候不在于打了多少胜仗,而在于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战略目的。咱们司马家,能不动刀兵就解决问题,那就尽量别动,这也算是……嗯,积德了,对吧?”
秃发部的归附,如同在河西鲜卑这盘棋上落下了一颗关键棋子,极大地增强了晋朝在西域方向的影响力和战略主动权,也为后续进一步经营西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