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完床,侍候皇帝陛下躺下,理论上他该回偏殿就寝了。
梁璁却把他叫住了。“宋待诏这几日伺候得不错,功课进步也不小。想要什么奖励吗?”梁璁浅浅笑道。
宋猗蕤面上闪过忧虑之色。其实他早就很想见姐姐了,只是不敢在梁璁面前表现,又加上痴迷学习才稍微淡化。
但是被这句话一引,思念决堤。
“陛下……臣想见臣的姐姐。”宋猗蕤答道。
梁璁笑着默许。宋猗蕤立刻高兴起来,像是一只欢心雀跃的鸟儿。脚步轻快地回了偏殿,几乎一夜未眠。
次日,宋猗蕤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一个字也写不下去。没过多久,宋佩葳便来了。
梁璁此时不在书房。宋佩葳穿着司乐的制服,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至少之前那种挥之不去的忧愁淡了不少。
宋佩葳一进门来就一直望着他——好像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似的。真情流露,自然顾不得宫中的繁文缛节。宋猗蕤鼻子一酸,泪水几乎涌出,但还是尽力把泪水咽回去了。
他拿出自己练习的习字向姐姐展示:“阿姐,看我字是不是好看多啦!”
宋佩葳看着习字,恍惚间回到了幼年一起写字的时候。泪水夺眶而出,宋佩葳只是连连点头,长久地注视着宋猗蕤。
半晌,宋佩葳才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爹娘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这话,宋猗蕤再也抑制不住,伏在姐姐身上号啕大哭。
阿爹阿娘,我和阿姐都在努力地活下去,你们在天之灵也请放心吧!
半晌,两人止住泪水。宋佩葳担忧地问道:“阿蕤,你那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宋猗蕤故作轻松道,“根本没伤着我!”
宋佩葳紧皱的双眉这才舒缓开来:“瞧你这么说话,准是好了。”
宋佩葳说自己那时在南坊待客,突然一队御前侍候的人就冲进门来寻找自己。刚找到,便让她下跪听旨:因为她弟救驾有功,她被封为司乐。木然地谢恩被套上制服扶上马车,她满心都是弟弟的境况。四处找人打听才知道宋猗蕤受伤并不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刚说到此处,宫侍上前提醒,说是时辰到了该回去了。
宋佩葳依依不舍地被宫侍簇拥着出了门,一直回头看着宋猗蕤。
姐姐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深处。宋猗蕤望了好久,才回到偏殿。
当日晚上,宋猗蕤郁郁不乐地收拾着床铺。
梁璁心知肚明,但还是问:
“今日见了你姐姐,为何不乐?”
宋猗蕤脸上写满落寞,跪下告罪。
梁璁盯着他垂下的双眸:“听闻你那揽月舞跳得极好,只是被南越那帮蛮子搅了。来日单独给朕跳一遍罢。”
宋猗蕤讷讷点头。
他让我跳舞,是想告诉我跟之前当舞伎并无两样,不能逾越了身份吗?
还是说他的确是把我当成娈童,只是贪图身体呢?
宋猗蕤躺在榻上,回想着短短一个月来与梁璁的交往。
他到底为什么把我收为待诏?以他的手段,绝不可能不知道我是被他杀了的旧臣的孩子。难道他不担心我报仇?
呵呵,自己这种依附他人生活的蝼蚁,在他眼里也不具备复仇的能力,因而连被他怀疑、被他针对的资格也没有。
宋猗蕤心中充斥着悲愤,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