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山适时拧亮头灯,对准过去。
“从臼齿的排列形状来看,是人骨跑不了了,”彭婉笃定道,“死者生前曾遭受多次钝器击打,但这也不是致命伤,最大可能还是高空坠落导致的脊椎断裂而死……”
“尸体的性别和年龄能确定么?”蒋徵抬头问。
“矢状缝已经完全愈合,起码在五十岁以上了,考虑到白骨化程度以及埋尸地点的气温湿度等条件可以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2-3年左右,而且从耻骨也可以判断,是一男一女两名死者,所以——”彭婉最后点了点怀里的那份报告,总结陈词道:“和冯起元的证词基本吻合。”
“你们警察也会怕这些吗?”一个年轻的消防员看着一旁被蒋徵搀扶起来的陈聿怀,呆头呆脑地问道,然后被韩宁呼了一巴掌。
唐见山叹了口气:“我入警后第一次出现场,比他的反应好不了多少,当时连做了好几天噩梦,饭桌上看见荤腥就犯恶心。”
“万一是坠落前就死了呢?我看后脑勺的裂痕也挺像重物击打造成的。”唐见山说。
“不可能,你们看这里,”彭婉举起一块骨头比划了一下,“这个肘部的大关节横截面的颜色和断裂形状,起码不会是刚才小陈掉下来压断的,也就是说,死者在落地前,身体还是有应激反应想要自保的。”
根据她的初步估计,先不论可能断成几节的那种,两具尸体丢失的骨头起码还有一百五十多块。
“尤其是肋骨,韩队,”彭婉补充道,“一定要找到,这对于我们提取受害者的DNA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韩宁叹为观止,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彭警官,你是怎么通过一堆碎骨头推断出这么多的啊?老实说,考大学的时候我也想报法医学来着,可惜分数不够。后来看到我那些学法医的同学期末周抱着能砸死人的书跑来跑去,又觉得分不够也没什么不好的……”
“基操而已啦,”唐见山贱兮兮地拽了口塑料港普说:“别看我们彭科长顶着张十八岁的脸,其实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工作经验啦。”
“去死!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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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就可以了,不必再送了,谢谢你们,”陈聿怀婉拒了两个消防队员想要把他送到村诊所的想法,“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们赶紧回去忙吧。”
那俩人交换了个难为的眼神,想要再争取一下,可架不住陈聿怀态度委婉却实在不容拒绝,便也只能放他一个人走回村了。
另一头还在山上搜索排查的韩宁不免担忧问:“我看他的状况……蒋队,就这么放他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蒋徵的目光也在往山下看,只是那尽头早就是漆黑一片:“我需要他一个人回村走一趟,没有大部队跟着就没那么点眼,有些事情做起来,反倒更容易。”
就在他下山的路上,天色便早就完全黑了下来,从山脚下就能远远看到大渠沟村的灯火通明,在浓墨一般的天幕之下,像一条俯卧在深山里的银河,要不是公务缠身,倒确实是个度假的好去处。
说来倒也怪,如今大城市周边的村镇,要么开发成旅游景区,要么就是遍地农家乐,恨不得一份贴饼子都能卖到三四十,反正总有人傻钱多的城里人会源源不断地过来买单,早就成了一种创收模式。
可白天开车进村的路上,他们却连个卖家常菜的小餐馆都没看到。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陈聿怀拖着一条残缺的腿,踉踉跄跄地往村里走,行进速度极慢,好在消防员走之前还给他留了个手电筒。
在走进村之后,陈聿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抬手看了眼时间,将将过晚九点,外面却一个人都看不到了,完全看不出白天的热闹,安静得出奇,他只能从家家户户窗户里映出来的灯光判断里面是否还有人在活动。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猫叫从暗处传来,那声音简直像尖锐的爪子在人心口上狠狠挠了一下,惊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再一眨眼,一抹黑影从中蹿了出来,几乎是擦着他的裤腿飞驰而过,下一瞬便再次隐没在了另一头的黑暗中。
“喵嗷!”
陈聿怀打着手电循声追过去,却见那只猫竟然生生撞死在了墙角!
土墙随之剥落下一块墙皮,沾上了一片不规则的血迹,黑猫僵硬的尸体摔落下来,砸碎了搁在墙角里的一只瓷碗,碗里的米粒洒落一地。
诡异的氛围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陈聿怀四下逡巡了一圈,确认没有人,便走上前去,蹲下身。
黑猫已经彻底没了生气,全身毛发炸起,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涣散,在黑夜里散发出幽幽的微光。
显然是受惊应激而死的。
猫是一种很胆小的动物,陈聿怀顺着它刚才窜出来的地方照过去,除了一堆茂密的草丛外,空无一物。
“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