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缩着身子,笼在被子里瘦小的一团。声音低哑而细微,仿佛喉咙干透了一般。
之前明明跟根长满刺的荆条似的,硬邦邦又扎人,这会儿昏睡过去,倒显得没那么尖利了。
傅常懿听了看守的话,本以为对方是装病,眼下看来确实是真病了。
他四下环顾,桌上只有一只装着凉水的粗制瓦罐和两三只泥土色的陶碗。
“什么破地方,连点热水都没有。”
柳齐欢又哼哼着出声要水,他于是捧起瓦罐倒了碗凉的,端着走到床边。
躺着也没法喝,这家伙病成这样,指不定被呛死。
他想了想,屈起一条腿,脚踩床沿,又伸出胳膊穿过柳齐欢的脖颈下方,抬起,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背作为支撑。
傅常懿没照顾过人,所以动作有些粗鲁。
他一只手端着碗递到对方的嘴边,一只手捏住其下巴,直接往她嘴里灌水。
碗沿轻磕牙齿,一小股液体顺着柳齐欢的嘴角淌下来,滴落于傅常懿的手掌,凉浸浸的。
他目测对方比自己小不了两岁,指腹捏着的下颌却光滑无须。
傅常懿未及细想,手中的碗突然被一股力道打翻,掉在了炕上。
没喝完的水悉数撒向被面,洇湿一小块。
柳齐欢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睁眼看见他,吓得慌忙推开,后缩至墙边,抓起藏在床铺内侧用于防身的火钳。
“你怎么进来的!”
傅常懿冷不防被推了一把,后退半步才站住,一抬头就被火钳尖利的那头指着。
他微挑了下眉头:“醒了?”
“你怎么在这!”
柳齐欢举着利器,满脸的警惕与防备。
她似乎是病得没什么力气了,握着火钳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傅常懿双手交叉抱着胳膊道:“你自己没锁好门窗,还问我怎么进来的?”
听到这话,柳齐欢瞥见对方身后被支开的窗户:“那你也不能进来,这是擅闯民宅!”
“是你自己张嘴要水喝,我才进来!”
傅常懿本来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但见其一副把自己当贼似的表情,不悦道:“要不是看你病得快死了,本公子才懒得踏足这破地方!”
柳齐欢不信对方的话,视线飞速梭罗一圈,好在除被子被水泼湿外,自己衣着还算整齐,并无其他异常。
她稍微安下心,可又怕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份,依然握紧手里的武器。
“出去。”
“臭小子!本公子好心给你喂水喝,你不感谢就算了,还叫我出去?”
傅常懿向来喜欢跟人对着干,当即拉过条凳,一屁股坐下:“本公子还就不出去了,你奈我何?”
柳齐欢柳眉倒竖:“这里是我家!”
“这里还是爷的地盘呢!”
她语气冲,傅常懿的语气更冲,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地互瞪。
后者把原本准备来结交的想法全抛脑后去了,以前当淮南王世子时的浪荡脾气上来,偏要看看到底是对方的骨头硬,还是自己的气势硬。
柳齐欢本就生着病,见他摆出这副无赖样,情绪一激动,还没张口就开始咳嗽。
她急忙捂住嘴巴,却压不住剧烈地嗽声。
傅常懿见火钳脱了手,立马伸脚把掉在地上的利器踢到一边。
柳齐欢几乎把肺都要咳出来,持续了好半天才止息。
因为缺氧,她脑袋嗡嗡直响,浑身无力地背靠后墙。
面前递过来一碗水。
她懒得抬眼,也没力气动弹,向旁边撇开脸。
傅常懿冷哼一声,放下碗:“你真是个硬骨头。”
搁在草席的碗中水随着柳齐欢的一呼一吸,颤出几道波纹,里面有些许沉底的杂质,贱民连完全干净的水都喝不到。
她额间的薄汗微湿,几缕发丝贴在脸上,双目无神,眼角残余着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