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少年多忧多磨难 本初口吐此番言语之时,便眼中擒泪,少年多忧多磨难,往事悠悠,历历在目。
他年少之时本姓祁,名忘初,后入得少林,赐法号本初。适时,他父母双全,父亲名为祁仲路,母亲本名胡晚秋,便是眼下哑姆。
那一年,祁忘初年方五岁。久旱不雨,树木枯死,庄稼旱芜,四处饥荒。祁氏一家本是平常百姓,便也不能幸免,深受饥旱之苦。他父亲祁仲路体恤妻儿,稍有口粮,便让与妻儿。胡晚秋心惜儿子,便又将口粮让与祁忘初。
祁氏夫妇已饿得不成人形,祁忘初却始终脸有滋润之色。
这一日,四海云游高僧慧海,经由此地,见祁忘初刨土充饥,便问道:“眼下虽饥荒,怎会到刨土充饥的地步。”
祁忘初望了一眼慧海,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已然足够,我以土充饥,是为得将口粮留于父母。’
慧海甚为震撼,心中暗忖这孩子颇有慧根,何不携了这孩子去,少了一张口,也令他一家有所减负。便携了祁忘初进入屋内。
那屋内环堵萧然,一贫如洗,祁氏夫妇更是枯瘦如柴。慧海长叹一声道:“让这孩子随了我去吧,便也减了这口粮负担。”又从袖中掏出些许银两,僧人虽已本以化缘为生,所得善款,便用以普度众生。这些许银两,便是途中所得善款。
那祁氏夫妇推开银两道:“高僧一片心意,敬谢不敏。初儿此生誓不为僧。”
慧海听得此言,长叹一声,留下那银两,飘然而去。
祁忘初得了那银两,极是欣喜,道:“爹爹,娘,你们等着。”语罢,便携了那银两,一路狂奔而去。
祁忘初这一路奔去,却不是为了追那高僧而去,却一路奔至州府所在之地而去。他这一路焦渴难耐,却始终不曾歇脚。堪堪走了一天一夜,便走到州城。便寻了出粜米粮之处,买了百余斤米。
他小小年纪,扛着这百余斤米,他力气甚大,大余常人数倍,倒也是力气有余。他一路心想:“爹爹娘亲得了这粮,便不会再饿死。”想着想着,便加快步子,脚下也生起风。
祁忘初扛着百余斤粮,堪堪走到深更半夜,便倍觉疲乏,便寻了路边草丛,呼呼睡去。
堪堪睡到半夜,便只觉一只冰冰凉凉望自己颈下伸来。祁忘初一惊,这颈下所枕便是那百余斤粮,便翻身跳起。
只见朗朗月光照来,那人二十上下,一双眼睛如虎豹豺狼,紧紧望着自己。
祁忘初冷冷喝道:“你做什么!”
那人并不言语,更不回答,一只枯如竹竿之手,便向那袋米粮抓去。
祁忘初一惊,向那人扑去。那人见状,也跳起扑来。他一五岁上下小儿,力气甚大,与那二十上下之人力气不分伯仲。
两人扭打一团,也全乎毫无什么武功路数,一通胡乱扭打。祁忘初一面扭打,一面叫道:“我爹爹娘亲等着这粮救命,你若抢走,他们便饿死家中了。”
那人沉声说道:“我一家之人都已快饿死家中了。”
祁忘初道:“君子取而有道,那你也不用抢的。”那人便不回答,一双瘦如竹枝手掌便向祁忘初狠狠抓去。祁忘初被他这一抓,衣衫尽破,便甚是恼怒,大喝一声,将那人扭至身下。
那人身材高于他许多,覆手一翻,便又将祁忘初扭至身下。这一扭,祁忘初被他稳稳压在身下,便再也起不来。便向草丛,随手一抓,抓起一块石头,朝那人太阳穴砸去。
那人沉吟一声,身体便软了,栽倒在地。祁忘初见状,心中大是惊恐,扛了那袋米,跨过那人尸身,一路疾走。
月色朗朗,如涓如洗,祁忘初一路上惶惶恐恐,数度回头,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心中那人栽倒之景始终挥之不去。
夜色将明,祁忘初赶至家中,将那米袋朝地下一放,便瘫坐在地。
胡晚秋便走过来道:“初儿,这三日,你去了何处?”祁忘初呆坐在地,目光发直,只是愣愣道:“买米!”
胡晚秋听了,道:“你是不是用了那高僧的钱财?”
祁忘初答道:“是!”胡晚秋只是不言语,便去翻过那袋米,只见米袋之上尽是斑斑血迹,而祁忘初却毫无无损,并无伤痕。
胡晚秋霎时间便脸色沉下,一片煞白,道:“你是不是杀人啦?”
祁忘初一听此言,便忽然跳起,大叫一声,连连摇头道:“是他先要杀我,与我有何关系?我若不杀他,我便死了。”
胡晚秋听了此言,喝道:“孽子,跪下!”祁忘初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温温柔柔唤了声“娘”。
胡晚秋并不理会,厉声道:“你出手杀人,便是有错在先。你心中有杀念,所以杀人。那人倘若只是凶狠些,并无杀人念头,而你却出手杀了他。你若死了,我与你爹会伤心难过无疑。但你杀人,却更令我二人伤心难过。那人死了,他父母妻儿难过痛心,你杀人,我们也难过痛心一生。”
祁忘初听了此言,并不言语,头垂在地。于他心中,于这许多情理,并不理会在心,自己活过,才是第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