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两人直接走到鲁师面前有些兴奋，“那个图蓝我看年纪不大，练了几年，四五年？已经有了音韵。”

韵者，音之魂，如春花秋月，电闪雷鸣，只可意会，无法言传，如今有魂音者，唯里娘一人也。

鲁师摇摇头：“十个月，她学琵琶开始便是跟着我学的，只学了十个月。”

这下李教习彻底呆住了，音韵难成，一般人一辈子也摸不着边，有天赋者，非得七八年不成。

“，，，，，，这，这，这，”半天没说出过话来，又想起一事，“前些日子听你们外教坊司出了个‘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是说的她吗？”

鲁师皱眉颔首。

李教习也叹气，“怎么叫那么个人开彩。”

“原本是去混合奏的，谁知出了意外，只得顶上领曲，也是意料之外。”

贵人们心思千变万化，教坊司官伎们出帖子面临的也是意外纷杂得局面，谁都料算不到今日出了门会面临什么，能安然回到教坊司便是一种福气。

李教习自然懂，也只叹息。

开彩，是指官伎们第一次单独演出，有师承者都会选一个名声清贵者的宴席，奉上彩头，请清贵之人出语夸赞官伎，因是官伎第一次演出被夸赞，谓之开彩，日后还会有人喝彩，但是开彩只有一人，显得尤为重要。

显然一言的开彩之人无论是鲁师还是李教习都不甚满意。

几日与内教坊司合奏排演下来，秦桑花费不少，结识了不少新人，打听出，秦王平定刘武叛乱得胜还朝，这次排演是为贺秦王得胜，又打听得琵琶手可能只在外教坊司选一人，更加坚定必得之心，每日提前两刻钟到来，洒扫，安置。

一言对这些一无所知，每日里鲜少与人说话，只是踏实的练琵琶，尽量将自己的乐声融入整个乐队。

此回外教坊司只需选择一位琵琶手进入合奏，李教习有些为难，按现在来说，该选秦桑，图蓝音色还略见稚嫩，比之秦桑尚有不足。

然，图蓝更善于合作，曲中带有一种不屈向上的音魂，这比起秦桑更适合演奏《秦王破阵乐》，几番考虑，又与鲁师商议，最终选定了更适合演奏《秦王破阵乐》的图蓝。

得知是图蓝入选时，秦桑面色苍白而不敢置信，低头交手向鲁师行礼：“喏。”

三月天，春暖花开，榆树林她不知道多久没来过了，榆钱密密匝匝的缠在树上。

教坊司杂役们吃得不好，总不会饿死人，不像前朝末年，那些穿盔甲携长刀的人，杀人如屠鸡宰狗。

秦桑她们附近的几个村子十室九空，就连秦桑这种七八岁的小娘子都被赶进军营充作仆妇。

在军营里，不打仗的时候就捡柴洗衣服，打起仗来带着探路或者被扔出去挡刀剑，每日睁开眼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着回来，直到那人如天神降临，秦桑她们才得救。

此后每次梦里都是那个穿银色铠甲，跨赤兔马威武不凡的人，后来打听才知道他是圣人的第二子—天策将军秦王

秦桑的每天再没有虚度过，认字读书，练琵琶，偷偷看那些原先是官家的小娘子说话打扮，一点点的学，就为了有一天能走到他的面前。

没想过怎么样，就是为奴为婢，秦桑也是快活的，几千个日日夜夜，冬天手练的开裂流血，也没有停下来过，现在好不容易机会就在眼前，要秦桑放弃，这怎么可能？！

红霞听说图蓝入选就到处找秦桑，她和秦桑是同一年进的教坊司，吃过一碗饭，睡过一张床铺，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往榆树林西边角落找去。

角落不起眼的地方缩着个熟悉的人，秦桑哭得妆都花了，这叫红霞诧异，有好些年没见过秦桑哭了，脸上的妆容总是干净整齐，一样的衣服她也总能穿得比别人好看些。

逆光而来的红霞此时就是秦桑的救命稻草，她一把抓住红霞使劲站起来：“红霞，你要帮帮我。”

红霞愣住了，从没见过这样一种神情，绝望和希望如此复杂的交织在一个人脸上，还有一种欲望，很深很深的欲望，这叫红霞有些害怕，总觉得这种欲望会将自己与秦桑都拖进深渊。

秦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个小指甲盖大小的金粒子，红霞眼睛都亮了，这金粒子是小，但是它能叫红霞在长安城最南边的和平坊里买套小房子。

脱籍在和平坊里买套小房子，在长安城安身，这是红霞全部的梦想。

这种诱惑太大了，红霞抵抗不了，伸出手将金粒子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望进秦桑眼里的欲望狠狠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