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几步小跑着过来,站下躬身行礼,急促涨红了脸,又摇头:“不会,我都不会。”
“叉开手转几个圈。”姚司正随意道。
那女子依言转圈,几圈下来,脚步略微有些浮,但是腰间自有一段灵韵,“去舞部吧,你们谁愿意教授。”
也有人出来应声:“石兰愿意教授。”
那女子原本叫憨娘,九岁,上面有个姐姐,又生了个弟弟,家里养不活,将中间的她卖进了教坊司,她只说自己叫憨娘,便录入名字,自此教坊司多了憨娘。
下面一个叫翠儿眉眼清秀,与憨娘一样也是被父母卖进教坊司的,转圈的时候左脚踩右脚差点绊倒,入了杂役房。
十安弹奏了琴又转了圈,指入舞部,还是石兰收了,问名字时,十安看向一言,一言代答,“她名宛檀。”
录完名十安挨过来手心潮湿,腿脚有些发软倚靠在一言边上。
最后一名女子年纪十三岁,个子却与一言一样高,浓眉大眼,自己说不会乐器,平日里喜欢骑马,姚司正闻言倒抬起眉眼瞧了一瞧,“善骑马,自然身体灵活,去舞部罢。”
待到录名时,那女子眼睛红了红,到底还是没哭,大声道:“吾名秋娘。”
俩人各自分去了学乐器和舞技,日常不得常见,夜间自然也不睡在一起,虽说还在一处院子,十安深觉惶恐,揪住一言裙角,仰着面,“阿姐,我不哭,我只是好怕。”
一言心里苦涩得要命,生十安时,阿娘难产,万难才生了十安,大夫说阿娘此后再不能生养,阿耶知道了,给刚生的小女娃取名十安,一来她身体弱,指望着她日后平平安安,二来,一言和十安,合起来是有始有终的意思,告诉阿娘,他不纳妾的决心。
全家宠溺着长大的十安,经历了莫大的变故又要独自面对陌生的人,不论好与坏,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伸手摸摸十安柔顺的头发,“姚司正说了,‘我们还要学三个月的规矩,半天学规矩,半天做杂役,’我们正好都分到了厨房,这样我们还有三个月天天得见呢,只不过晚上不一起睡而已,你这么大了,又不要人哄,睡不睡一起有什么要紧的。”
一言打定主意,明日要看十安和谁一起睡,看看有没有品性合适可结交的。
远远的听见柴房门口有喝骂声,一个穿轻粉襦衫玫红长裙女子,正呵斥着茼麻往柴房里倒水,珍婆婆去拦阻,被那骂人的女子推搡到一边,珍婆婆年纪大被推倒,灰白的头发散了开来。
“不许撒野。”一言踏步向前,肃然沉眉。
那女子大约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呵斥她,霍然转身,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眉眼长得出彩,尤其一双眼睛叫人看了有些挪不开眼,越发气恼:“你就是新来的贱婢,听说你巴结上鲁师了?”
一言冷眼看那红衣女子,柳眉吊眼,三分薄唇,此时发怒又显出几分刻薄,听她提起鲁师,猜测大约是那个想拜鲁师的秦桑。
“为何推珍婆婆,向她道歉。”一言俯身扶起珍婆婆,收拢她的头发。
这人正是秦桑,因为打听到鲁师今日收了学生,还是新来的,这叫几年来一直在等鲁师收学生的秦桑,又气又恨,她还指望着能拜了鲁师更进一步呢,鲁师收学生向来有定数,这下没了指望。
秦桑原本就是厉害性子,此时单是打骂茼麻已经不解气了,知道那个新来的住在柴房,与珍婆婆处得好,珍婆婆在秦桑眼里算个什么,自然成了她的出气筒。
“道歉,向她?!”秦桑挑眉指了自己的鼻子,“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老婆子,一辈子没出息的,要我道歉,你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道歉,不然我们去找姚司正。”一言不动如山。
秦桑嘴都张圆了,教坊司没有告状的习惯,何况告状,自己固然不得好,这个新来的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一拍脑袋,果然是气糊涂了,这个新来的不懂规矩,要是真的去找姚司正可就麻烦了,秦桑不想陪她疯。
哼了一声,“别以为拜了鲁师我就怕你,咱们走着瞧。”也不理茼麻,转身就走。
茼麻听说一言拜了鲁师早就躲到一边去了。
一言不依还要去拦秦桑,珍婆婆扯住,“罢了,她性子不好,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你看我是会白吃亏的吗,日后自然有找回来的时候,日子长着呢。”
一言数出十文钱给珍婆婆,“珍婆婆,我有名字了叫图蓝,”又指了十安,“我妹妹叫宛檀。”
“图蓝、宛檀,真好听,我以前也读过书,知道这是好名字。”珍婆婆捏了手里的钱,“要买什么?”
“我拜了鲁师,晚上吃点好的,再打点酒。”
一听到酒,珍婆婆眼睛贼亮,“这么多钱,我定能办得丰盛,你们等着。
炙烤豆腐,水煮萝卜,煮黄豆,咸菜拿荤油拌了,除了白粥,还有蒸饼,还有酒,果然是满满当当的一桌,三人吃得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