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郎出门,陈斯平迎面而来,二人不识,然而杨二郎腰间垂挂太学学子鱼符,却是陈斯平做梦都垂涎之物,不由得停住脚观望许久,直到看不见了,眼神左右漂浮也知打算什么,吐出口气,沿着竹林墙沿往宜春院后门走去。
窗外梧桐叶黄了,落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才落下去,娇奴斜倚罗汉椅,手撑了头瞧着窗子发呆,“紫燕,理些布帛出来,换季了总要添置些。”
陈旧些的整理出来,或者置换铜钱,或者购物皆宜,又挑出几匹时新的,皆是娇奴素日所爱,给娇奴置新衣,娇奴看所剩不多的布帛,有些舍不得,“我不必添置了,旧衣尽够。”
紫燕叹息,“又不是娘子贪恋新衣,新衣是出宴席的名头,不换哪成,如今去了个使钱的大户,过完年也就缓过来了。”
年底帖子多,也是她们最赚钱的时候,娇奴便也不做声了。
屋子外面陈斯平与守门妇纠缠,得了娇奴的令,守门妇撇嘴斜眼,拦了陈斯平,陈斯平不能进屋,羞恼起来。
说话声音渐大,娇奴好面子,怕隔壁听见,喊紫燕去领陈斯平进来。
陈斯平竟穿着上次娇奴看见,陈婆子穿着卖菜的,那件驼绒色绸子长袍,虽洗干净了,衣袍脚几滴油渍尤为明显。
娇奴一时气笑了。
陈斯平见娇奴笑了,心里一松,挨挨蹭蹭也坐到娇奴身边,娇奴推他别处坐。
他故作未听见,转头四顾,看见那些新布帛里有一匹梅子青的暗纹锦缎,他见少卿家郎君穿过,端的是玉树临风,起身指了那匹布笑道:“这匹与我做件夹棉衣倒好,正配你送我的风毛大氅。”
娇奴尤未接话,紫燕气得不轻,“方才我们娘子自己还舍不得呢,偏你又要上了。”
“你们娘子的衣服堆得满箱满柜的,也不在乎这一件。”陈斯平有些不高兴了。
娇奴动了真气:“紫燕将那几匹送去裁缝处,那里有我的尺码,说中秋便要穿的,快着些。”
陈斯平幼年离父,孤母未免宠溺骄纵,虽家贫,凡有好物都是尽着他,如今与娇奴,亲密如寻常夫妻无异,私心里难免将娇奴也当做他阿娘一般,自然有了娇奴的东西,该先紧着他才是的心思。
眼见看中的东西要没了,顿生恼怒,劈手将要夺,娇奴性子也娇,见他放肆,伸手一推,紫燕趁势出去。
陈斯平脸色青紫,就要发作,复又见娇奴面色不好,顿悔鲁莽,忙换了笑脸:“阿娇,我与你闹着玩。”说着话,眼睛却还看着门口。
娇奴心中有些发冷,“你今日来做何?”
此刻才想起,今日是有要事的,又打叠起笑脸,低声去哄娇奴,只娇奴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见过多少男女事。
由得他去哄,自己找了本琴谱低头看去。
“徐博士说,‘你推了他的宴贴。’”陈斯平眼见无法,只得直说。
“嗯,最近排练元旦盛宴,许多帖子都推了,姚司正的话,除了宫贴,能推便推。”娇奴头也不抬。
“徐博士与别人不同,是我的老师,你去应他一回。”陈斯平扭在娇奴身上呵气。
“不成。”
“徐博士答应推荐我去太学。”陈斯平见娇奴不肯喊了起来。
娇奴放了琴谱,跟看傻子一样看陈斯平,四、五品官员子弟入太学,这是朝廷学规,一个六品太学博士何来的权利。
“四、五品官子孙入太学你不知吗,入太学,我看入弘文馆更好。”娇奴气恼起来。
陈斯平被怼狠了,无脑喊起来,“便入不了太学,有徐博士肯相帮,或者真能入弘文馆也不可知呢,你什么身份,还看不起人。”
娇奴无言,原想,他家清贫,人口少,该是早当家有主见的,见他老实好性子,是个好归宿,诚心结交,意欲托付终身,不料全错了,见识少,眼界低,轻易被骗。
又见钱眼开,这一两个月从这里拿走的钱都好开一间铺子了,却贪图享受买什么奴婢伺候,如此不善经营,非良人之家。
娇奴也懒得与他争执,喊了守门妇进来,将陈斯平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