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鲁师已经着人通知姚横于,车行至教坊司正门进入,鲁师下车出声:“全部去姚司正那里,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开。”
素日里鲁师都是漠然而温和的,从不见高声厉气,今日隐含威吓,令人莫名多了几分惊惧,皆低头称喏
姚司正见她们进来,放了手里的赤铜缠枝桂花灰押,又盖上雕花香炉盖子,屋里桂子香气绵延,丝丝缕缕。
鲁师坐下又将事情前前后后所有有关的一切都仔细述说了一遍,大约累了,便低头喝茶,似乎此后的事情与她无关了。
秦桑听得面色苍白如雪,深深后悔当时冲动。
众人皆以为马上就是雷霆之怒,谁知姚司正托了下巴,歪头望了一言,翘起兰花指说:“图蓝,弹奏一曲听听,我还没听过不用拨子弹奏琵琶呢。”
一言有些猝不及防,不是要问刚才秦王府宴席的事吗,怎么又要弹奏起琵琶。
虽不解,还是任命的伸手取过琵琶,当心一划,一曲《宫廷夜宴》自指下留出,婉转瑰丽,月色蜿蜒。
鲁师也沉醉其中仔细推敲,又点头不语。
只弹了半曲,姚司正打断了,“不弹了,想起有事做,又烦心起来,等闲下来你好好弹一曲我听,补偿你今天给我惹来的麻烦事。”
又喊梨香,“拿个蒲团给图蓝坐,今日只怕也吓去半条命了,如何再站得。”
这才肃正面容喊:“典狱卫。”
外面典狱卫严整肃然进来交手弯腰施礼:“见过姚司正”
“准备刑具,凡早上在排演厅的人都叫来”
“喏”转身出去,片刻院中已摆满凳子,刑杖,鞭子,一应物什,屋里屋外的人都吓得不轻。
“秦桑,说说,你今日在秦王府是怎么回事?”姚司正轻声细语,不带半点烟火气。
回来的路上秦桑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言,当下将秦王救她性命,她的感激之情一一详尽说了出来,原本就出自真心,自然查不出话语中的错漏。
手里把玩着鲁师带回来的白玉拨子,裂痕齐整,分明刀割的痕迹,一般的工具是割不断玉石的,非得要切割刀不能,划下裂痕还要当时不断,等图蓝取在手里用力才刚好断裂,这般技巧非得几年功夫不行。
“教坊司还真是藏龙卧虎呢。”姚司正嘿嘿冷笑。想秦桑招招手:“伸出手。”
看了看秦桑的手,又指红霞:“今日,琵琶鲁师查验调音后,便一直在你手中,你来说。”
红霞见姚司正只是看了看秦桑的手指,提起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是,自鲁师将琵琶交给我后,一指抱着从未离身,但我也未曾独自呆过,期间一直与她们在一处,从未离开。”红霞指了指与秦桑站在一处的其余三个杂役婢。
三个杂役婢证明红霞所说属实,
“上前。”姚司正指着红霞道。
红霞上前伸出手,姚司正嘿嘿冷笑:“你怎知道,我要看你的手。”
红霞愕然,心里又惶恐起来,强撑了指指秦桑,“见司正方才看了秦桑的手。”
姚司正点头,仔细看红霞的手,虎口处浑然无痕迹,不像是素日常常用刀的,就在红霞以为安然无事时,冷不防姚司正抓住红霞的手,在虎口处按压,其内果然隐隐有硬实老茧。
“今日未动手,那必是昨日动的手了,”姚司正斯条慢理,“你知道鲁师素日调琴都用手指而不用拨子,且鲁师如今视力不好,那拨子除非她凑近了细看,不然发现不了其中的痕迹,故而你昨夜已经将拨子划伤了。”
“去她住处搜查,玉石雕刻刀,还有昨晚攀爬窗子穿的鞋子,授课室楼下那里近河道常年脏污潮湿,鞋子定然沾染河泥,昨夜匆忙想来还没来得及丢弃。”
典狱卫奉命去搜查,果然搜出了雕刻刀还有脏污的鞋子,红霞面如死灰,跌坐在地,手指颤微微指向那把玉石雕刻刀,别人只以为红霞是怕了。
但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怕,她是舍不得那把雕刻刀,她的阿耶是个玉石雕刻匠,若不是乱兵来了,一家子要躲兵祸,原本过得还很不错。
红霞九岁那年,阿耶带着一家子躲兵祸,没多久家人都死了,最后只剩阿耶带着她,遇见个老兵,阿耶为了救她也死了,最后阿耶颤巍巍摸出雕刻刀递给她,叫她跑。
她没跑,她装死杀了那个老兵,但是阿耶也救不回来了。想拿回雕刻刀又不敢,红霞猛然爬起来磕头求饶。
“绕你不难,就把你的同伴说出来罢。”
红霞脸色骤变,想起回来的路上秦桑说的话,‘发生了今天的事,你想脱籍,自然是指望不了鲁师了,只有指望我,我日后若进了甲字房,甚至宜春院为你脱籍不难,只要你不说出我来,再给你两粒金粒子,你脱籍后买房开店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