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将工作中的疲惫和烦躁带回家,或者说,他不再让这些情绪轻易地流露出来。即使眉宇间带着倦色,在面对谢萦时,他也会尽力柔和下表情。他开始更直接地表达,虽然方式依旧笨拙。
比如,他会看着谢萦亮晶晶等待夸奖的眼睛,干巴巴地说一句:“饺子……味道不错。”
或者,在谢萦又把奶茶喝到鼻尖上时,不再只是无奈地看着,而是会伸手用指腹替他擦掉,再补一句:“慢点喝。”
这些细微的变化,谢萦都敏锐地感受到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回馈以更加灿烂的笑容和更加黏人的举动,像一只被安抚好的猫咪,重新摊开柔软的肚皮,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依赖。
他似乎真的将那段不愉快彻底封存,仿佛那只是冬日里一场短暂的噩梦,梦醒了,他的怀谨还是那个虽然沉默但会无限纵容他的怀谨。
然而,林见清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同。
有一次,傅怀谨因为一个紧急手术,错过了和谢萦约好去看摄影展的时间。谢萦在宿舍里等他,从兴致勃勃到坐立不安,再到最后蜷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
林见清给他倒了杯温水,在他身边坐下。
“傅学长可能临时有手术,你知道的,医生就是这样。”林见清轻声安慰。
谢萦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壁,过了好一会儿,才很低很低地说:“我知道……就是……有点害怕。”
他没有说害怕什么,但林见清听懂了。他害怕的不是等待,而是那种失控的、被凶戾情绪笼罩的感觉再次袭来。那次争吵,终究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烙印,在特定情境下,会隐隐作痛。
但当傅怀谨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带着一身消毒水味和满脸歉意出现在宿舍门口时,谢萦眼里的那点空茫和害怕瞬间消失了。他像只归巢的鸟儿般扑过去,紧紧抱住傅怀谨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回来啦。”
没有抱怨,没有质问。
傅怀谨紧紧回抱住他,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声音带着疲惫却无比清晰:“嗯,回来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呀,”谢萦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手术顺利吗?你累不累?”
仿佛刚才那个在沙发上不安的人,只是林见清的错觉。
林见清看着他们,心里有些感慨。谢萦并非真的毫无阴霾,他只是选择将那些不安和害怕,深深地埋藏起来,用更多的爱和依赖去覆盖。而傅怀谨,则在用更实际的行动和更小心翼翼的呵护,试图抚平那道他自己留下的痕迹。
这是一种有些笨拙,却无比真挚的相互治愈。
春天来临的时候,积雪消融,万物复苏。
傅怀谨难得有了一个完整的周末假期,他带着谢萦去了郊外的植物园。谢萦像出了笼的小鸟,举着相机在花丛中穿梭,时不时回头喊:“怀谨,你看这朵花!怀谨,帮我拍一张!”
傅怀谨就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他的外套和水,耐心地应着,偶尔举起手机,记录下谢萦在春光里比花朵还要明媚的笑脸。
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花香。
谢萦跑累了,回到傅怀谨身边,很自然地把相机递给他,然后靠在他胳膊上休息。傅怀谨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举着相机,对着远处的新绿。
那一刻,岁月静好,仿佛所有的风雨都已远去。
有些伤口,或许不会完全消失,但爱会让它结痂,愈合,最终变成彼此生命中一道独特的纹路,提醒着他们,曾经如何共同穿越过一场情绪的暴风雪,然后更加紧密地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