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哪时候?”薛煜抬手抚上脖颈,仰头看着空中一湾星河,“小时候?小时候我在我师父门下上房揭瓦不学他的玄门八卦,他天天追着我骂欺师灭祖小混蛋。”
“哦,我烧过他胡子。”
许小曲看了他许久,没有看出端倪,许是她真的多心了。
她看着篝火,也不知岳成秋今夜在做什么。
三日后,苍茫平原便该开战了。
她去还是不去?
薛煜似是知晓她在想什么,轻轻摸上她的头:“若是实在不知,那便扔铜钱吧。你们这些道士不是都讲究随缘吗?六爻问卜是随缘,扔铜钱一样是随缘。自然……我觉得随心更好。”
他一番话,许小曲心中挣扎更甚。
大军对垒不是这么轻易的,她一个人应当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若便先在后方罢,岳成秋能胜的。
……
时日过得快,这三日南卡都跑到许小曲帐子里睡。许小曲早先见它喜欢往她帐子里跑,就去找来合适的木头给它做了个小木架子供它休息。
第四日一早,许小曲站在帐外看天,她肩上绑了一副皮革制的肩甲,南卡就蹲在上面。
她眼眸微眯着看着空中层叠的云。
今日天清气朗,倒是个好天气。
算算时辰,她坐在三日前摆着没收的木桌边摇卦问卜。
坎下坤上,地水师,行险而顺,师出有名者化凶为吉。
没有变数,那今日应当是岳成秋出战对阵耶律赫泽才是。
前日来接应斥候的人并未出手,那定然是在等岳成秋一战。
耶律赫泽此人用兵灵活,惯爱出其不意。岳成秋同他打了三年不落下风,可见此人不可小觑。
呼延烈那日所说,耶律赫泽且战且退,便是一直在等着呼延黎吞并最后那些部族,好增兵苍茫平原。
这一战打得太久,纵然大齐国库充盈,也经不起再战三年了。料想北疆一方也苦不堪言,又逢有人前去投奔耶律赫泽,耶律赫泽定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此战必战。
许小曲坐下来,二指夹着一枚黑子轻敲在棋盘上。
“北斗杀机,岳家阵法。”
只片刻,棋盘上棋局便已起。
“许小娘子这么肯定岳成秋会出战?”薛煜看着她摆出前几日的北斗七星,便知她摆的是岳家枪阵。
“岳成秋这个人……”许小曲垂下眼睫把玩着手中一颗白子,放于七星前面,“他会出战。”
纵然有人在暗处,他也不会放过跟耶律赫泽再战的机会。
用兵之道,贵在灵活多变。而岳家枪阵,便应千般变化。岳成秋早已能灵活用出来,三年前一战他恐怕并未尽兴。
薛煜不置可否,他不熟悉岳成秋,也猜不透。
周边有兵士陆续围拢过来,有岳家军的老兵一看便知确是岳家枪阵无疑。
“许道长是如何知晓我岳家枪阵的?”老兵也觉得惊奇,各家阵法极少有外传的,但也不怕外传。
阵法是活的,吃不吃得透用得好与不好,得看人。
像岳家枪阵,他们年轻一点还在岳家军中时,都有教习。只是要吃透学精灵活用出来是难中之难。
许小曲拍拍自己身旁的垫子,示意南卡跳上去后笑着道:“我自幼虽同师父住在玄玑山玄玑观,但师父同我说玄门阵法与军阵不分家,就去各处求了兵法写来给我。我这一身本事,都是师父教出来的。”
“嚯,看来闻道长一早便是把许道长当将帅养着的啊。”
许小曲摆摆手:“只是运气好有个好师父。我就是个半吊子罢了,哪里能上得战场。”
她宽袖一拂,黑子已落。
战场之上的杨柒拍拍岳成秋的肩:“成秋,去吧。”
他知成秋所想,那便全权交给成秋。于用兵之道,他不如成秋的。
岳成秋微微颔首,随后翻身上马负枪前行,他于阵前站定白衣猎猎银枪横握。刹那间号角声起,回响于平原之上。
有风来,卷起旌旗猎猎黑底战旗之上有张扬金纹,上绣一个岳字。
岳成秋抬手止住号角声,扬声道:“耶律赫泽,三年前你同我九曲山一战都未能放开手脚,如今在这苍茫平原一战论成败。”
少年郎白衣银甲,端坐马背遥指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