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从草垛后面出来的时候夷顺城已经灯火通明，但街上冷冷清清，不见几个人。

她七拐八拐绕进一条阔然主街，往常热闹的夜市自城中严查起便禁了。

整条街只有几家胆大的店铺还开着。

慕昭径直走到街未角处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门口，伸手叩门。

长叩两声，短叩三声。

站定等了一会儿后，门开了一条细缝，里面伸出来一只瘦如麻杆的手，力气极大，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进去。

慕昭不动声色转了转被捏痛的手腕，打量起店铺内里陈设。

店内四面都是药斗柜子，看上去像是家药材铺子。

烛台上的烛火未点，借着窗户照进来的月光隐隐看清了抓她进来的人的面貌。

那人是个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肥头大耳，肚子浑圆，起码二百斤。

奇怪的是他的右手干枯细瘦，血色极淡，像根风干的鸡爪装在了人身上。

见慕昭好奇打量，那人也不避讳，抬起右手给她看。

“嘿嘿，一个小神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挺出来的肚子，“用起来太耗气血灵力了，不吃多点都补不回来。”

“姑娘就是“修真界最爽富二代”吧？您好，我是“神之右手”。”

问天楼办事，不互通姓名，以玉牌昵称互称。

慕昭自然地握住他伸过来的右手，只轻轻一握，这瘦骨嶙峋的手都让她不忍用力。

两日前慕昭找到了问天楼在夷顺城的线人，出了大价钱表示自己需要平安出城。

据传问天楼主善卜卦，其宗旨是：卜问天下事，尽做能为事。

慕昭等了一日后收到了线人回复，让今夜在此以叩门声数接头。

收到了问天楼给的叩门声数就代表问天楼接下了这件事情。

也代表，卦象应允。

“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了，现在夷顺城都是恒阳剑宗的人，他们说是请我去做客，你看这像待客之道？”

神之右手颇为同情：“有所了解，我老板让我和您说一声，我们已经联系上蜀凛慕家接应您了。就是这出城方式上……”

他有些犹豫地顿了顿。

慕昭看出他的局促：“没事，你说。”

神之右手点点头：“姑娘跟我来。”

他带着慕昭走出夷顺城的繁华地带，越走越偏僻。

担心她害怕，神之右手一路上没有一秒钟不在说话。

“这夷顺城虽然严查了，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城北的土地庙就是漏网之鱼。世道太乱，已经没人供奉土地了，这边就逐渐荒废。这土地庙经久没人修缮，背靠的城墙破损，我们老板让我砸了个小门出来，到时候姑娘就从这里出去。”

两人越走越偏，走到最后已经不见一丝灯火，只剩月光撒在地面。四周也愈加破败。

杂草疯长，残砖碎瓦遍地。

慕昭终于提出疑惑：“这夷顺城不算小城，怎么还有荒成这样的地方？”

神之右手：“嗐，这里之前闹过一阵阴魂，成群出现的。百姓害怕，都搬走了。”

说着又补了一句：“最后还是恒阳剑宗的弟子来收走的，那一次恒阳出来的十三个弟子，只回了四个。”

他伸手比了个四，语气含带了些唏嘘。

慕昭不自在地移开眼，没接话。

神之右手自觉可能说错话了，又圆：“姑娘您别多心啊，我们在北洲生活的老百姓都是靠恒阳剑宗庇佑。但我分得清的，我们既然接了姑娘的生意，一定把事情办好。”

慕昭没往心里去，随口问：“你不是修士啊？那你的神通……”

“我算是散修吧，刚刚练气中期。”神之右手一脚踢开她脚边的石头，冲慕昭扬了扬右手，“运气好。”

他剥开一丛杂草，声音一乐：“哟，到了，就这儿。”

慕昭看过去，一时哑语。

说这里是庙都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