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今日有功,我猎了熊,熊皮赏你制药。"
却在递出时"失手"落地,正好盖住清辞冰凉的双足。虽已入春,西山猎场的夜冷意重重,清辞的心为之一动,脸上却不露半分痕迹。
转身归座时,他的袍角带翻了酒液,恰巧泼湿齐王世子的衣襟。清辞低头饮茶,发现杯底压着枚金翎箭簇,正是白日他折断的那支,尾羽上刻着极小一字:"慎"。
夜风送来他与侍卫的低语:"...加强沈太傅府中守卫...尤其防着太医署的人..."她忽然明白,白日所有轻佻举动,都是做给暗处那些“眼睛”看的戏。
林雪儿正研讨金疮药方,清辞故意高声答:"姐姐莫急,殿下的伤用紫珠草最好。"暗处果然有衣袂响动——有人要去销毁紫珠草了。
篝火跃动间,两人目光短暂交汇。无数未尽之言在药香与血味中沉淀成默契——就像她们共同敷过的伤、验过的毒、骗过的敌人。这场狩猎从来不只是围猎野兽。
她望向主营帐那道挺拔背影,忽然觉得手心滚烫。虽然父母诫言犹在耳也,可那人宁愿自己中箭,也要护她周全。心情一时沉重了起来:夹杂着丝丝甜蜜,又生衍出几许抵御……
春狩第三日,午后围场忽然落下潇潇春雨,春意珊珊,雨依然寒凉。
圣驾移至皇家别苑,暂停休养,众贵女皆暂避于皇家别院的暖香阁中。
沈清辞独坐在西窗下刺绣,针尖却屡屡刺破指尖……自从发现母亲与漕运案的关联,她一直心神不宁。
"小姐快瞧!"扶湘忽然慌慌张张掀帘而入,"三殿下他...他带着个姑娘往梅林去了!"
银针猝然扎进指腹,血珠沁上绢面绣的并蒂莲。清辞蹙眉望去,只见雨雾迷离的梅林一隅,萧景珩正为一名绯衣女子撑着二十四骨紫竹伞。那女子仰头对他说了句什么,他便俯身凑近倾听,侧脸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是突厥阿史那公主。”
安阳郡主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语带讥诮,
"听说可汗想用五千战马陪嫁,换个大晟王妃的名分呢。"
清辞指节微微发白。她认得那姑娘,前日狩猎场上,正是这位公主不但惊扰她的马,之前,还曾一箭射落她发间玉簪。当时萧景珩抚掌大笑:
"公主好箭法!不比本王麾下将领逊色多少!"
此刻雨幕中,阿史那公主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萧景珩怀中。他竟没有推开,细雨绵绵,缃伞又倾过去几分,玄色蟒袍与绯红胡旋舞衣交叠,悠然而行,刺得她眼疼。
"小姐!"
扶湘突然低呼,
"您的簪子..."
清辞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折断了母亲那支白玉簪。金丝缠裹的裂痕再度迸开,碎玉硌在掌心,如同那日得知母亲真正死因时的痛楚。
雨势渐歇时,有小太监送来鎏金手炉:
"三殿下说雨冷霜重,特赐沈小姐暖手。"
她刚接过,却见那阿史那公主戴着个一模一样的手炉走来,腕间金铃叮当响。
"原来你就是沈清辞”。"
公主打量她的目光像在审视猎物,
"珩哥哥说你们中原女子最娇弱,果然要特意备两个手炉呢。"
"珩哥哥"三字如冰针刺心。清辞淡淡颔首:
"公主说笑了。"
转身时裙摆却被人踩住,整个人踉跄跌向廊柱。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萧景珩不知何时出现,稳稳扶住了她。
"没事吧?"
他眉头微蹙,手指在她腕间停留片刻。那温度让她想起母亲密函上的血污,猛地抽回手:
"不劳殿下费心。"
阿史那公主突然挽住萧景珩的手臂:
"珩哥哥,你说要教我射中原的竹弓呢!"
他竟由着她拉扯,只深深看清辞一眼:
"晚些时候,本王有事与沈小姐相议。"
语气冰冷!
然而直到暮色四合,清辞只等来个小太监:
"殿下正与公主鉴赏突厥宝弓,请小姐不必等候了”。
清辞一时闲散,一分不悦又涌上心尖,走出门,穿过环形回廊,行至二门处,却听见暖阁外边传来娇笑声。
月光下,阿史那公主正将一件玄色大氅披在萧景珩肩上,踮脚在他耳边低语。而他抬手替她拂去发间落梅,袖口露出半截绯色丝绦——与公主今日的舞衣同色!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