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保留的结果意味着秋后算账。
人类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接通了法赫纳的通讯。
“我要见他。”
朗说。
那张脸上看不见任何笑容的影子,神色严肃到让星舰觉得要坏菜。
“他来找你讨要说法了。”
用乱爬的小触须推一推融化成一滩的零件,法赫纳不打算继续包庇自己的主导者。
卡兰在叹气。
他刚为自己捏出一个发声器官,还没来得及捏脸。
“转语音吧。”
他最终回答。
“解释。”
人类面对着黢黑的屏幕没有废话,也没有纠缠不休,只是吐出了最言简意赅的单词。
“我的身体在最近进行了一次重组。”
勉强能算得上是重组,毕竟割掉的部分中有相当一批还保持着活跃度。
卡兰像一滩融化的羊饼,软趴趴地蜷缩在法赫纳编织的巢穴中,看起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裂隙变得越来越活跃不是什么好事,科学院破坏了它原本的稳定,却无力将其修复。过度开凿只会加速坍塌的到来,仅仅是三条裂隙叠震就能让卡姆兰化为废墟,如果未来变成三十条呢?”
“所以我把自己多余的身体拆分出去一部分,将它们作为锚点和安全装置,分散在阿卡夏的每一个角落。”
朗看不见他,他倒是能很好地观察到对方的样子。
这位前任舰队长确实被气到快要发疯了,男人额角的血管肉眼可见地在跳动。
哪怕时不存在先斩后奏、做事向来秉持着“砍了就砍了”心态的陛下,也不得不稍作安抚。
“它们会在新的苗床中成长,就像不断流失的土地和沙壤被植物的根系所包裹那样,延缓这种崩塌的到来,而我的身体也将随之变得更加庞大稳固。”
朗的双手撑在休息室的桌面上,整个人都在做深呼吸。
显而易见,人类正在将快要喷发的岩浆给硬生生压回去,并分出所剩不多的理智,确保能够优先问出最关心的话题。
“痛得很厉害?”
“一点点。”
卡兰回答。
“就是不太好看。”
“没有人会喜欢被剃得光秃秃的山羊,他们都喜欢白白软软的绒毛。”
“但是给我一段时间就好,我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星舰的主导者补充道。
“等我在矿星1917见到你,等我去见你的父亲和母亲——见我那位小弟弟时,我不会再随便掉渣,我会保持良好形象。”
“他们不会发现你我之间有太大的年龄差。”
很难描述朗此刻的心情。
他的胸口压抑着一座不肯平息的活火山,脑子和心脏因为对方的伤痛而感到抽痛;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对方的错,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也会采取类似的做法,游离于理性之外的感情却毫不买账;同时他还被这位陛下所表现出的要死要活的偶像包袱和面子工程给弄得有点想笑。
在快要被逼成精神分裂的情绪裹挟中,人类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行。”
他最后说。
“我记着。”
“你哪里都别去,就在原地休息。”
朗的脸上终于带出一些发狠的神情,比他在对方的梦境小剧场里表现出的要真实得多。
“我解决完1917和卡罗拉的事情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