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瑜坐在竹窗边。

既然决定要留下来，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至于和光……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至少现在，他要再一次“背叛师门”了。

江瑜暗自下定了决心，却在望见那一轮明月时，叹了口气，转身上床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不断的人影闪烁，声音也不断重叠，忽明忽暗的火烛……

他缓缓睁开了眼。

昏暗灯火下，美人和衣而眠。是和光。

梦里的和光是他最熟悉的模样，墨发三千，眉眼如画，白衣无尘。

江瑜看的很认真。伸出手描摹他的眉眼。轻轻的，就像羽毛拂过水面。

他知道这是梦境。这是他刚到长门的时候。那时他还很年轻。在还没加入九澄司前，他以为自己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像和光这样德高望重的，受人景仰的师长。

后来他遇见了谢挽，两个年轻气盛的人，怀着一腔灼热的意气，一拍即合，势要荡尽天下不平事。

去了九澄司后，才发现，不平多是无奈。

在他死前，他回去见过和光一次。他记得很清楚，他对和光说：“师尊不准备娶位师娘吗？”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现在想来和光那么聪明，怕是早就清楚了吧？

和光只是笑着看他，直到他快脸红时，才听见他说：“你想吗？”

他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涵义，就被连夜召走，去了哀牢山。

他倒在山谷泥泞土地上的时候，看见雾气慢慢遮住了漫天的星星。他想，是的，他不需要一位师娘。

余光中的火光突然弹了一下，他回过神，看见眼前安眠的和光。

他慢慢凑近，就当作是最后一次隐瞒吧。

……

江瑜是被阳光刺醒的。

果然是梦吧。

他去找了谢挽。昨天谢挽几乎神魂不稳，他消耗了一部分魂力稳住了她的神魂，才使谢挽免入无间。不过，他今天正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谢挽又在昨天的竹亭里饮茶，身旁站着一位黑衣少女。

两人穿着相仿的黑衣，脸上淡漠的神情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少女的脸上却带着隐隐的焦急。

江瑜在远处隐隐听见她们的对话。

“师尊……您最近的情况不佳，还是多加休息吧，您身魂离……毕氏那边我们盯着呢……”

“别怕，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见过毕青了吗……”

……

那位少女见江瑜朝这边走来，朝谢挽耳旁说了什么，便离开了。江瑜与她擦肩而过。

他走到谢挽对面坐下。

“谁啊？”

“我小徒弟，贺千樟。”

“原来是她啊。”

谢挽微微饮了口茶，点头。

江瑜也喝了口茶，又听见谢挽略带犹豫的说：“不过……你有可能见过。”

还没等他发问。

“她是云密的小女儿。”

江瑜被吓得茶都没敢喝第二口：“那不就是齐广的女儿吗？你疯了？”

谢挽摇了摇头，垂着眼道：“你回来还变傻了？云密后来又结亲了，是和楚山贺氏的大公子结的亲。”江瑜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齐广的女儿呢？”

“不知道，齐广死后，我听说云密是带着齐柯离开了长门界，去了楚山界。”谢挽眉头皱了起来，“后来又听说齐柯病死在了贺家，哼，谁知道是不是云密那个疯女人干的。”

说完，江瑜和谢挽齐齐沉默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但是云密……那个女人向来厌恶齐柯。

“我说，挽挽，你不会真让齐柯看到了她爹怎么死的吧?”

“……不重要了。”

看见了又怎样呢？谢挽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一双黑红异色的眼睛，她饮尽杯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