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不笑了,她忐忑问,“最终...如何了?”
蒲卿之垂下眼睫,掩住了复杂神色。
最终狐狸踏进了轮回,魂魄残缺,只有同族小狐才能化解他的千年内丹补全魂魄。
而上一辈身旁躲雷的恩情,也延续了下一辈的纠缠,到底,还是蒲卿之自己促成了这五年的姻缘。
终究敌不过天道,人世间自有因缘际会,对面不识,各有因果。
打更敲响三下,后半夜了。
蒲卿之不再言语,端正地静坐一旁。
小翠缩成一团,手中不停把玩着月季干花。
月落日升,阳光照在小翠薄薄的眼皮上,也照出了两道湿润的泪痕。
她终于还是学会哭了,一脚踏进七情六欲,短短一夜体验了心悦之喜与求不得之苦,该回狐狸洞了。
天光大亮,王溯携王夫人与元丰亲自到牢中接人,王书禹跛着脚跟在后面。
王溯夫妇愧意满面,元丰眼中晦暗不明,压抑着胸中翻滚的滋味,双目渐渐赤红,只盯着靠墙而坐的蒲卿之。
同一个皮囊,此刻风采却大不相同,憨傻褪去,温润却不失锋利,眼中悲痛之色凝成了实质,蒲卿之略有感应地看向他,浅淡的眼眸中是柔和的波澜,温柔的将元丰心口刺痛。
一身道袍入世,为了他身染尘埃,他终于,还是把天上仙拉下了世间狱。
元丰扶着蒲卿之,微烫的双手紧握着他的双臂,蒲卿之抬手按在他的手腕上,带着抚慰意味。
小翠扶着鼻青脸肿的王书禹,她不再笑了,也不爱开口说话,王书禹只当她被冤枉心中郁闷。
王夫人紧皱着眉跟在其后,“如今丰儿的病也医好了,小翠再与外男如此亲密,于礼不合。”
窃窃私语传入二人耳中,小翠不做反应,王书禹像猫被踩了尾巴似的收回了手,深一脚浅一脚跟着走。
王夫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想,还好王家小子是个懂事的,这下儿媳天真可爱,儿子形容常人,日子也有了盼头,与王溯会心一笑。
只不过刚回府,就见小翠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王公,夫人,实话同你们说了,我本是修炼百年的狐狸,二十多年前我的母亲得王公庇护躲避雷击,我与元丰本就有五年夫妻情缘,我来王家一是替母报恩,二是了却情缘。如今花开五载,缘分散尽,我该回洞修炼了。”
元丰蹲下身来,漆黑眼眸对上小翠的,细细地打量着她,摸了摸小翠的头,低声道,“你竟长这么大了。”
小翠目露讶异,元丰又捏了捏小翠的脸颊,笑着小声说:“小崽子,你竟不记得我了,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回了狐狸洞后,你娘可骂过我?”
小翠这才明白过来,他就是百年前把她抱走的那个男人,又连忙看向站在一旁的蒲卿之,蒲卿之只平静温和地看着她,一如往昔。她双唇颤抖,五年来,她竟没有认出来!
虽然当时未开灵智,可她却也记得,这二人对她是极好的,她最喜欢的,便是蹲在香案旁,看着蒲卿之的手指,慢慢划过书页。再望门口瞧,另一个人蹲坐在门角,只露半张脸,一副想进来又怄气的神情。
那时日子漫长,夏日冬日也十分难熬,蒲卿之拿着那人磨好的竹片,给她做凉席,将那人采集洗净的棉花,为她缝制狐狸窝,可她偏偏不老实,每每都钻进被子中去,又被那人气呼呼地抓着后脖颈提起来,放进窝中。
她眼角落泪,可唇角还是上扬的,双手扯上了元丰的袖子,接过了和离书。
“你如今尝得了情欲苦楚,有了这张和离书,与人世间再无瓜葛,回了狐狸洞好生修炼。”
元丰浅笑,小翠咬着唇,对着元丰与蒲卿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王溯夫妇心中早已猜测小翠并非凡人,知晓了前因后果,也不能硬留了小翠在家中,只能挽留她再多待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