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皇帝此刻思绪万千,全身真气起伏澎湃,道:“当年剿密大战后,朕身中剧毒,鬼医仇秦不计前嫌,将毕生功力传于我身,才勉强苟延残喘至今日。可惜啊,内力虽强,却止不住那毒性侵染肉体,二十多年前朕这一副残破身子就已经是风中残烛岌岌可危了。”
“你知道吗,朕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不听忠臣良言,立了武后当皇后。这武后狼子野心,二十多年前我病入心脉,身子骨弱得独力难支,她便帮朕分担政务批阅奏折。朕本以为武后会是个得力帮手,谁知那时她已经开始谋划夺权,不经意间十几年,朕周围可用良臣竟都被她杀害铲除,就连羽林军百夫长、千夫长,服侍朕更衣的宫娥都已经是她的心腹,如今朝堂之上,哪还有我李家说话的地方?!”
“如今朕大限将至,只怕朕今日闭眼,明日龙座上坐的就是她武家子孙!”
“后生小子,如今庙堂之上朕已无力能与武家抗争,不过好在这些年朕找了些借口把李家几个皇子贬为庶民流放民间,为的就是能留下些血脉。”
燕罗此时也是大致明白,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武家经营了二十年的阴谋中,国君之位近乎名存实亡了。他见高宗皇帝稍有停顿,便试探问道:“那皇上的意思,就是从江湖武林拉拢势力,来辅佐民间皇子应对日后政变?”
高宗皇帝点头道:“不错!庙堂之上,朕失了大势。可江湖之中,朕多少还有些名望,当年朕也是跟随剿密军杀入密陀兰教,当年一同出生日死的战友现在也是武林中呼风唤雨一方豪杰。”
燕罗惊道:“莫不成……易剑山庄、柳家堡……”
高宗皇帝露出得意神色:“没错!如今武林中,只有杨柳二家能有振臂一呼统领武林的声望。可柳家堡祖训向来不问庙堂之事,所以不可求他。但易剑山庄庄主杨平山与当年原落风、仇秦、易自翩都有交集,所以这封信便是要你送给杨平山。”
燕罗莫名笑了一下,怎料到兜兜转转一圈,竟还要自己再回荆州,不过他倒是疑惑道:“易剑山庄这么大的势力,皇上自可差人送去,怎么还要绕一大圈请我们刺客来送?”
高宗皇帝叹了一口气道:“朕尚存江湖名望,但你真当武家不懂朕的这最后一张王牌?一年前朕好歹还有二三十个心腹太监,我便差他们送信去易剑山庄。可他们刚到荆州附近,便被人半途劫杀了。甚至武后还把这些太监的尸首提到我面前,说他们是密谋造反潜伏在朕身边的反贼。哈哈哈哈,朕这一国之君怎么的如此窝囊!!!”
“如今朕也只剩下王公公一人可信可用,便舍近求远,请了你们这些刺客来送信。”
燕罗脑中转了一圈,怎料到武家势力如此庞大,竟然能将易剑山庄都包围监视起来。只不过,自己认得石青鱼古墨北,古墨北好像又和易剑山庄交情不错,若是请他来疏通关系,应该不会有多少风险。
高宗皇帝又道:“哦,后生小子,还提醒你一句,武家于武林中虽无沉淀,但你可知如今大唐第一商会应武商行,便是武家的产业。”
“什么?!”燕罗这一回终于面色大变,脑中轰然震荡,如此一来,原先许多事情终于说得通了。
应武商行中意荆州这块地,为的就是能盘踞于此监视易剑山庄,所以才几番毒计陷害江南商会,当年黄煞刺杀沈微漪,去年时候忠武堂绑架沈微漪,怕都是武家在其中捣鬼作妖。当初长安时候,应武商行转运出去的东西,怕就是武家谋反的重要道具。
此时,三人于密道中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尽头,乃是洛阳城外一处颓坯小庙。
高宗皇帝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放到燕罗怀中,道:“后生小子,这封信才是真正的密信,朕已将具体事宜嘱托清楚,杨平山一看便知。”
燕罗接过书信,稍稍迟疑道:“送信于我来说不难,只是杨庄主怎么会相信我这片面之词呢?皇上可有什么信物?”
高宗皇帝道:“信物自然是有,我也已备好,不过见到你之后,我觉得应该用另一个信物。”话音未落啊,他竟双掌张开,两股混元真气将燕罗猛地倒吸过来。燕罗大吃一惊,下意识要挡,可秦潇肃那寻常内力便能吸得他站不起身,高宗皇帝这深如湖海的内力他又如何能抵抗一丝一毫。
“莫要抵抗!”高宗皇帝双手吸紧了燕罗双手,全身真气方向倒转向上,燕罗顿时被头朝下掀了起来。“起!”高宗皇帝低喝一声,与燕罗双掌相对,却头顶头百汇穴紧紧贴住,将他顶在头上。
“后生小子,朕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亲切敬畏,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这场机缘。但时间紧迫也无暇多问。你这内力修为实在干瘪的看不下去,朕便替你打通丹田,送你一身当世无二的修为!”
话音未落,燕罗已觉头顶百汇穴恍如烈火灼烧,一股滚水般的真气从头顶流变全身,刹那间已是大汗淋漓全身浸透。起初之时,只觉四肢百骸经脉骨肉像是无数蚂蚁撕咬啃噬,痛不可忍却全身被高宗皇帝的真气锁住连痛吼都张不开嘴。再后来经脉酸痛麻木,滚滚热流尽数汇进丹田当中,刹那间便充盈胀满,可头顶百汇真气仍旧徐徐渡来,直撑的燕罗全身青筋暴突、满目充血,四肢骨骼激烈震颤作响,肌肉轰的大了一圈将衣衫死死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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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皇帝之内力,竟比当初血窟盗刀下救了燕罗与卫狂歌性命的那神秘高手,还要惊世骇俗!
燕罗不能挣扎不能嘶吼,面对全身这彻骨剧痛,早已神智模糊,全身汗如雨下,将高宗皇帝上半身淋了湿透。高宗皇帝却也毫不为意,仍旧传功渡气。
也不知多久,就听高宗皇帝低声暴喝一声:“开!”他双手一推一扬,本是悬空倒挂的燕罗顿时被翻了半圈落正位置。高宗皇帝掌化双拳,全身一阵,两拳猛击燕罗两脚涌泉穴。
“扑哧”
燕罗脚下真气倒灌而上,本就充盈欲裂的丹田,在此大力下终于被撑开碎裂,他七窍全开,一股子至纯真气喷涌而出。燕罗倒在地上,丹田之痛让他不停翻滚,低声哀嚎。
高宗皇帝一掌将他扶起,道:“朕将你丹田激裂,如今丹田虽然损毁,但在青囊门独门内力修复下,只须一个时辰就能重塑重生,盘膝打坐,复稳调息!”燕罗听了高宗皇帝的吩咐,挣扎着爬起来原地盘膝坐下。
就在这时,就听这处颓坯小庙外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却听一人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也不等高宗皇帝说话,便见十六名带刀侍卫齐刷刷跃进庙中,将皇帝、燕罗、王海福三人团团围住。
当头那一侍卫低头瞧了一眼正在盘膝打坐的燕罗,朗声道:“掳走皇上的刺客在此,就地处决杀无赦!”话音未落,一是一刀朝燕罗头顶劈来!
“当”
众人眼前一花,就见那侍卫已脸色苍白后退十来步,直到抵住墙根才勉强站稳,可手上横刀不停震颤,快要拿捏不住。
高宗皇帝沉重地咳了一声,拦在燕罗身前,冷声道:“好大的胆子,跪也不跪。”
那侍卫双手按住刀柄,才勉强将刀身稳住,眼中却露出不屑神色道:“这么晚了,皇上不打声招呼出了皇宫,要让皇后知道了,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高宗皇帝面色惊怒:“大胆!一群奴才,谁才是皇上?!”
那侍卫道:“皇上,夜里天凉,还是赶紧随小的们回宫歇着,这个刺客交给我们处理吧。”
高宗皇帝冷笑一声:“朕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反贼奴才指手画脚。”
那侍卫朝手下人吩咐道:“送皇上回宫。”他身后三人领命,便提了刀想高宗皇帝走来。
“哈哈哈哈哈哈……”高宗皇帝怒极反笑,却是一声悲怆苍凉之意。他转身对燕罗道:“这世间人早忘了当年朕于乱军阵中三进三出之威,后生小子,你且看好记住了,当年剿密军先锋是何等威风!”
话音未落,高宗皇帝全身残余真气轰然而出,龙袍华发无风飞舞,只卷的四面杂草沙石向外倒去。燕罗在后盘膝打坐不能动弹,这时才发觉高宗皇帝传功之后,本是花白头发已然全白如霜,面庞手腕都已遍布皱纹,竟是又苍老了十年。但是,这一真气扬起,气势如虹,哪里还能见到当初一副病入膏肓的颓废样子。
“噌”高宗皇帝袖中落下一只翡翠玉笛,却在笛身内藏一只柔韧细剑,他单指轻抚剑身,细剑嗡嗡清响,和着内力传响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