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满脸不可置信,声音一下子飙高,“十二?!我看阿秋最多只有八岁的样子啊!那,那我这几天是不是给她吃多了……”
见珂堂姐挤眉弄眼地笑,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提醒,“反正你小心点,景公可是快要来武卫城了。若被发现,啧啧啧,你那顿揍轻不了。”
她快乐地拍拍师姐手臂,因为扯到伤龇牙咧嘴了一阵,但还是很快活,语气都飘了起来。
——“至少比我今天挨的重吧。”
顾虑明见秋还在这儿,堂姐说得很含糊,但师姐应是听懂了的,因为她明显嘴硬道:“师父说她脾气变好了!才不会揍我!小杖受大杖走,实在不行,我就跑去找我姑姑,看到时候谁着急。”
话说得硬气,但师姐摸她头发的力道很轻,“抱歉啊阿秋,我不知道你这么大了。”
……事情走向有点不对,她谨慎地保持沉默。
果不其然,师姐沉默了一会,突然拍掌笑道:“阿珂果然没说错!是我的疏忽!阿秋,你该启蒙了呀!我真笨,这么多天了,居然一直带着你到处玩,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于是那天到最后分手的时候她还是闷闷不乐。
不知道是因为师姐定下了明天就送她去族学的决定,还是因为师姐依旧与见珂堂姐亲密无间。
更大的可能是,她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师姐不仅仅是对她好,而且似乎对谁都很好。
手被咬了,不是很疼。
济安有点懵,这是什么走向?
明见秋恨她恨到要啖肉吮血?
还有没有天理了?
济安悲愤地想,这世道已经变成案主打苦主了吗!
那人开始出汗,头发黏在额头脸颊上,口里喘出的气变得粗重,胸膛起伏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脸庞脖颈不再像瓷器一样苍白,而是呈现出健康的红色,看着简直像个少年了。
不知道为什么,济安鬼使神差,用空着的那只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当指尖滑过眼睫时,她意识到明见秋在轻颤。
整理头发的手离开后,明见秋还是闭着眼胸膛起伏,不住喘息,但轻轻张口咬了一下嘴里的手指。
……
济安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
“你口水蹭我手上了。”
明见秋瞬间僵硬,一下子睁开眼,气冲冲叼着指骨发狠咬了一口。
林小芽一溜烟跑回家,冲进内屋,把她亲娘吓了一跳,一迭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你不是还在屋内睡觉吗?我刚打算喊你起床,早食还没做呢。”
一路上跑太快了,此时停下来才撑着膝盖大喘气,林小芽嗓子都有点哑,“阿娘,阿娘!济安那里来了个生人,可凶了!砸门冲进来的!”
生人?
他们这村子又偏又穷,谁闲得慌来这里。
而且还砸门!
阿安一贯与人为善,在哪里招惹了个仇家?
林夫人本能地抓住疑点,但她还是先骂了句,“没大没小,叫先生!”
桌上有个很大的木碗,里面倒满了水,已经冷好了。
“好吧,先生,先生。”林小芽带着点小抱怨嘟囔两句,举起木杯咕噜咕噜喝了一肚子水,打个嗝儿后,啪的一声放下杯子,信誓旦旦说,“阿娘!那人叫先生师姐,但先生肯定不喜欢她,那个人坏极了!”
没礼貌,林夫人抬手打了一下女儿的头,发出一声脆响,“不许胡说,那人或许跟你先生有些渊源。”
林小芽瘪瘪嘴,不敢回嘴。
但她心里想,那个又凶又冷的人一进门,济安就往后缩了一下,肯定很讨厌那个人。
自己每次看到济安,都恨不得马上飞到济安身边,然后再天天黏着她不走。
这肯定是喜欢。
那如果不是厌恶,怎么会下意识后退呢?
小芽额头发了红,林夫人顺手给女儿揉了揉,“小芽,今天午食我们吃烙饼,你先去温书,一会儿你给你先生送过去几张。”
“好啊好啊,今天又加餐了!”小芽先欢呼了一下,然后懵懵懂懂问道,“阿娘,为什么不把先生叫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小笨蛋,叫过来怎么行?
本就是为了看看那个生人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盗匪歹徒。
叫过来万一打草惊蛇,岂不就麻烦了?
当小芽拿着四张滚烫的烙饼——阿娘让她给那个“你先生的妹妹”也带两张,她当时偷偷撇了撇嘴角,但不敢说什么——走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那个“妹妹”躺在榻上,两只手死死抓着济安交领,面色潮红,双眼水润,脸上似乎还有残余的泪痕。
看着跟早上简直判若两人,一点儿也不凶厉,更谈不上冷漠。
截止到现在,林小芽整个人生都在这个荒僻小村里度过,平生最大的见识也不过是趁仙吏大选去了几趟留城,听了听街边摊贩的叫卖罢了。
因此当她用自己那点浅显的阅历来判断眼前这个场景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济安似乎才是那个凶狠暴戾的坏人。
——因为济安正压在那个人身上,手持一把未出鞘的短剑,把剑横在那个人脖子上,压出了深红色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