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应该也知道江凌身体不好,这么做绝不合适,可他还是下了这道命令。
江文府拍了拍江廷的肩膀,没有解释,只是让江凌跟他去一趟书房。
江廷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那天傍晚的时候,太医院第一御医,也就是太医院掌院,吕云平奉皇上命令来了江家,江文府和江凌都毫不意外。
那天晚上,在江凌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烛火。
江文府没有露面,屋内只有江凌与吕云平二人。
以吕云平的医术,在搭上江凌脉搏的那一刻,便已全明白了。
他眸色轻微变化。
“看来,将军的身体前往舍苏,并没有问题。”
江凌收回手,盯着他的眼。
他年纪很大了,眼睛已经开始浑浊,那可浑浊的眸子下藏着的秘密,反倒让他的眼神愈发深沉。
“我听说,在医者正式学医的第一天,会向祖师爷焚香祷告,宣誓自己必将终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绝不违背医者仁心,不知……可有这回事?”江凌一字一字地问,语气很轻,却字字有力。
吕云平的眼神果然起了变化。
他在灯下移开了眼。
“将军学识过人。”
“吕大夫,您行医一辈子,可有违背本心的时候?”
灯下,陷入了一阵沉默。
江凌亦不开口,只静静等着。
静谧的夜晚,只有烛火闪烁不定,灯花哔哔啵啵着。
宛如吕云平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声叹息才轻轻响起,打破了这份良久的寂静。
他缓缓起身,双眼藏在阴影里,似乎更深邃了些。
他老了,脸上布满了皱纹,每一道沟壑都仿佛是人生经历的坎,凝聚着喜乐悲欢。
“老夫这一生救人无数,自来问心无愧,唯有一件事……如今已古稀之年,如这风中残烛,活不了多久了,若不能当面向将军道歉,怕是到了地府,也无颜面见医道先祖。”
江凌亦起身,立于他对面,不发一言,只是望着他。
吕云平向他深深弯腰,揖手道歉。
“将军所中之毒,并非不可解,虽属无奈之事,可老夫也不欲为自己辩解,终究是放不下一份名利,若早些离去,做个闲云野鹤,也不必背上如此沉重的罪孽了。”
他缓声道,“幸亏将军吉人天相,否则此生老夫都闭不上眼,既有今晚一面,老夫也明白将军的意思了,请将军放心,不过躲下眼前一劫,日后仍有万般劫难,君心难测,望将军珍重。”
江凌缓缓低头,向他行了个晚辈礼。
“江家从无二心,如我父亲,至今亦不曾后悔。”
吕云平叹了口气,别开微红的眼。
夏影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门。
“夫君,不知吕太医诊治结果如何?”
江凌打开门,迎了夏影进来。
夏影只望了眼双方的表情,便什么都懂了。
她向吕云平行礼。
“妾身才疏学浅,只粗通医道,不知关于夫君的病情,前辈可有一二分需要嘱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