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已经换了常服,上身一件干净利落的涂鸦T恤,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牛仔短裙,鞋子也换了舒适的平底鞋,她依靠在一旁的罗马柱上,边挥手边目送闻依然她们三个人上了车。许溶月站在她旁边给周淮晋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周淮晋就开着车停在门口。
“叔叔阿姨。”周淮晋点点头,接着看向许溶月,“上车吧,我们回家。”
许溶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半个身子坐进去问:“要一起走吗?”
夏起谚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问:“眠眠你不住这吗?”
“不住这,我回栖鹭樾。”夏眠笑了笑,“和你们一起走岂不是要吃一路的狗粮?”
“对啊,你叫小洛送你呀!”汪舒高兴的眼睛完成个月牙,“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人嘛!”
“咳咳。”周淮晋不合时宜的咳了两声。
许溶月把腿收回来,关上车门又落下车窗,朝夏眠使了个眼色,“那我们真走了?”
“嗯,拜拜。”
送走许溶月,夏眠又等了一会,发现老爸老妈还站在那边看月亮:“你们怎么不进去?”
“等你男朋友把你接走呀。”汪舒笑眯眯的说。
“小洛人呢?估计快来了。”夏起谚说,“要不你和小洛今晚先住这?”
“哎呀你们不用在这等,我自己让司机送我就好了,我只是在这玩会手机。”夏眠垂眸,把二人送回大厅,“赶紧去睡吧,晚睡对身体不好。”
“那小洛呢?”
“我让他先走了,人家明天还要去南京。”
“行,那你也别太晚呀。”
“嗯嗯,知道了妈。”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月光也渐渐漫过了草坪,在夏眠的膝盖铺了一层薄霜,她坐在露台上,远处暗沉的橡树林寂静如墨,连夏夜虫鸣都退得极远,喷泉也已经停了水,只剩石雕的影子陪着她的影子,风停在半开的窗棂上,这过分的安静,让她听见了自己心跳里那份无处安放的、轻细的回响。
至于在想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这样一个人冷静一会,也挺好的。
沈见析……
沈、见、析……
夏眠抬起头,墨蓝天鹅绒般的夜空被庄园的尖顶温柔地刺破,星辰疏疏落落,像谁失手打碎的钻石,就这样凉凉地缀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没能活成爸妈想要的模样,也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她又忽然想起十五岁的那个夏天,中考前夕,班主任让他们写下相对十年后的自己说的话,也是这样的月光,稚嫩的她趴在书桌上给未来的自己写信:“二十五岁的夏眠是否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呢?是否去到自己喜欢的地方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了呢?哦对了,说个悄悄话,二十五岁的夏眠有没有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在一起呀?!”
她手指蜷缩了一瞬,原来最难过的不是得到自己不想要的,要是弄丢了想要的,却还是要继续往下走。
如今她二十七岁了,这十几年,她弄丢了自己的梦想,弄丢了自己的生活,弄丢了喜欢的人,也弄丢了自己。
“夏眠。”
她倏地抬头,起先以为是错觉。
夜色里,车头灯划开一片暖黄的光晕,那辆车安静地停着,像已经等了很久,车窗降下时,她看见他的侧脸被路灯镀了一层很淡的轮廓。
视线相触的瞬间,万籁俱寂。
晚风、树影、远处残存的乐声,全都消失了,她只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接着缓缓沉下去,沉入一种近乎钝痛的清醒里。
沈见析就在那方光影中望着她,没有说话,宴会的西装还未褪去热度,可夜已经这么深了,夏眠站着没动,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一整晚的人声鼎沸,原来都是为了烘托此刻,烘托这漫长的沉默。
现在,喜欢的人就在她面前。
他说:“夏眠,上车。”
夏眠看着他静默了好半晌,才问:“你怎么还在这?”
“东西忘拿了。”沈见析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一只蝴蝶停在雨刮器上扑闪了两下翅膀又飞走,“顺便等等你,结果你一直没出来。”
她眼底划过一丝惊愕,小声说:“不用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