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场风沙骤起,刀光映着冷日,肃杀之气弥漫。
钱高脸色铁青,袖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半晌,他阴森一笑:“既然如此,陆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猛地一挥手——
“唰!”数十名埋伏已久的守卫从盐垛后、棚屋旁蜂拥而出,刀剑出鞘,寒光凛凛,将陆沉一行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眼神凶悍,步伐沉稳,显然不是普通盐工,而是钱高豢养的死士。
钱高退后两步,嘴角扯出一抹狞笑:“今日,我便让你有去无回!”
场面剑拔弩张,躲在人后的陆晚吟紧张地撞了撞玄青的肩膀,压低声音问:“你们......不会就带了我一个人吧?”
玄青拔出刀,说:“陆姑娘放心,今日这局是主子早就布好的,瓮中捉鳖,专等他们现形。”
话音未落——
“轰!”盐场外围突然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如闷雷滚地。一队黑甲暗卫破门而入,刀刃雪亮,瞬间反围住钱高的人马。为首的暗卫押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中年男子,狠狠掼在地上,“大人,赵寒川招了!”
那账房瘫软如泥,颤抖着抬起血肉模糊的脸,嘶声道:“盐、盐账......都在钱大人书房暗格里......”
一片死寂中,钱高面如土色,踉跄后退了半步。
盐场案告破,压在陆晚吟心头的重石终于卸下半块。
如此,周家应当就能平安无事了。
回程的马车上,陆沉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忽然开口:"钱高被捕,你似乎格外欣喜。"
陆晚吟转眸,眼角眉梢都染着狡黠的笑意,“小七你破了大案,我自然你替开心呀。”就在此时,她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
她耳尖一红,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肚子,眸中却漾着粼粼波光,说:“小七,不如我们今日去太白楼为你庆贺一番?”
陆沉坐得笔直,玄色衣袖上的银线云纹在光影里明灭,嘴角噙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随你。”
陆晚吟立刻掀开车帘,对着驾马的玄青喊道:“在前头太白楼停一下!”晚风拂起她的发梢,连嗓音里都带着雀跃,“选个临窗的雅座!”
太白楼乃宁家产业,楼中的佳肴和服务都很出名。此刻正值饭点,楼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一辆雕花马车缓缓停在门前,店小二眼尖,立即小跑着迎上前。他目光在二人衣冠上一转,脸上便堆出十二分热忱,“二位贵客来得正是时候,二楼临窗的雅座刚巧空出来,既清净又能赏街景。”
上到二楼雅间,跑堂的殷勤介绍了几道招牌菜。待菜肴上桌时,却比点的多了两道精致菜品。
玄青皱眉唤住正要退下的跑堂,“且慢,这两道菜并非我们所点,可是送错了?”
一位身着杏色罗裙的女子款款而入,笑靥如花道:“没送错。这两道菜是我们少东家特意吩咐的,一祝陆大人今日旗开得胜,二祝陆姑娘身子早日康健。”她素手轻抬,将两盏温好的黄酒轻轻放在桌上,“少东家说了,能得陆大人赏光,是小店的福分。”
“几位慢用,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说罢便轻移莲步退了出去。
玄青感慨道:“宁三这耳目当真灵通,做人做事都滴水不漏。”
陈二则平静地说:“这天下哪堵墙不透风?何况是在这江淮城中,连砖缝里都长着宁家耳朵。”
“反正案子结了,等理好罪证,过两日咱们就能回长安了。”玄青喜滋滋地倒了杯酒,语气轻快。
陆晚吟手中银箸忽地一顿,她抬眸看向陆沉,烛火在眼中跳动,“大人要走了?”
“本官说过,”陆沉修长的手指正从容地拆着一只蟹,力道不轻不重地掰开蟹钳,“长安非你该去之地。”
“可那是我自幼长大的家,”陆晚吟指尖收紧,骨节泛白,“难道大人想遣我回幽州?”她忽地勾起一抹冷笑,“都说监察司没有破不了的案子,陆家冤情未雪,大人既能还周家清白,为何到了陆家,就查不得了?”
“你如何知晓周家之事?”
“猜的。”
良久的沉默,蟹壳在陆沉手中裂开一道细响。
“周家与陆家不同。”
“有何不同,是不能查,还是不敢查?”陆晚吟心口发冷,却仍攥着最后一丝希冀,“又或者......是根本不想查?柳家狼子野心,你陆七,当真半点不知?”
陆沉他放下残壳,用帕子慢慢擦着手,说:“陆家的事,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陆晚吟低低笑出声,眸中水光浮动,声音带着一丝颤,“长到什么时候?三年,五年,还是我死的那日?”
就像前世,陆家至死未能昭雪,而她耗尽十年,忍辱承欢,不惜假孕,也没能换来一个公道。
“你不会死。”陆沉将一碟剥好的蟹肉推至她面前,神色平静,“若不愿去幽州,天下之大,本官都可以给你一处容身之所。”
“天下之大,唯独长安不行。”陆晚吟笑出声来,银箸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她说:“可我偏要去。”
“陆七,你拦不了我,也拦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