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头上的温度是那么温暖,让狛治不由得想到母亲在世时的体温。
他近乎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脖子。
“饿了吗?”
他听见奉行大人轻声道,“正午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大人?这……”旁边的捕吏想拦。
“你们也一起吧。”白城看向了他们,眉眼弯弯的。
捕吏对视两眼,都不说话了。
狛治从捕吏架在肩上的棍子缝隙里钻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褐色粗布短衣立在阳光下,他才11岁,营养没跟上发育,个子不高,但胸襟露出的肌肉却练得紧实。
他抬眼盯着白城,并不说话。
“身上痛吗?”白城望向自己的幕僚,“等会叫个郎中来给他看看吧。”
小崽子没有先前挨打时的嚣张气焰,似乎受不习惯他人的好,此刻站在庭院里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药很贵……给这么个罪人浪费……”幕僚近乎脱口而出。
白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幕僚低头。
平日里油水充足的高大捕吏很快就给狛治挤到了墙角,人群鱼贯走入厅堂,跟同僚聊着家里的趣事,没人分给他半点眼神,就连刁难都没有。
人们把他当成空气,又或是不可靠近的肮脏东西。
狛治坠在队尾,提起衣服下摆抖了抖尘土,本想转身离开,奈何空荡荡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低头沉思半晌,咬牙跟了上去。
少吃一顿饭,就能多给爸爸存点钱买药。
而且万一这个奉行真的给自己叫了郎中,他就可以把药偷偷藏起来带回家给爸爸吃。
奉行所的私室不大,捕吏也是第一次进入奉行的私室用餐,虽有些拘束但很快按照职级坐了下来。
江户时代人们用膳多在木制的小矮桌上,一人一桌,准备饭食的仆役并没有给狛治准备桌子,狛治孤零零站在门口,正午的阳光烧灼在他背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捏着衣服的指节紧了紧,而后咬牙便要在门外坐下。
趴在地上吃又有何不可?
免费的午餐不要白不要。
“五条,在我身边安排一个桌案。”白城轻声吩咐,顺便起身从旁边的矮柜里翻出一个蓬松的黄色坐垫,中间还用针绣了一只可爱的红眼小白兔。
幕僚虽然皱眉,但不敢不从。
“坐过来吧。”白城朝狛治招手。
狛治踩着木屐的脚趾蜷缩了一下,近乎在门口僵直半分钟,他站在烈阳下逆光看着主座上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奉行,绣着花鸟画的昂贵屏风在奉行背后,白城一双沉静似水的眸子温柔地看着他。
“过来吧,小鬼。”
他弯腰脱下了木屐,整齐地摆放在台阶下,脚在木板上磨蹭干净,才抬脚踏入榻榻米上。
两侧的捕吏顿时变得安静,屋内甚至只能听见树上蝉鸣的叫声。
他走到奉行大人身边,扫了眼众人的坐姿,而后跪坐了下来。
膝盖刚一触及垫子就觉得软软的,他低头挪了挪膝盖,又伸手去摸了摸绣上去的兔子耳朵。
到底还是个孩子。
仆役开始依次奉上每人的餐食,白城的视线一半留意着狛治,一半在思考鬼灭故事线里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出意外,狛治的父亲已经在家上吊自杀。
狛治吃过饭回去……也只能看到父亲挂在屋内的尸体。
该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情?
怎么样处理才能让狛治不对我产生恶意?
虽然原著里并没有画狛治因被捕对官府人员产生报复行为,但他又怎么可能不怨?
更何况自己留他下来吃饭,他不可避免地会想——要是不留下来说不定还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要是不留下来说不定父亲还有气,还能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