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小猫回应的声音骤然消失了。
“嗖”地一声留在枕头里,和没入枕头的眼泪,一同消失了。
“……晚安,啰啰。”
许怀青平静地回复,没有叹气。
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
幻觉就是这样,不能太快识破,否则就一溜烟跑掉了。
她想了想,用瘦削的手肘一点点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骨头缝里像是塞了密密麻麻的绵针,连带着肉也如同被订书机扎了进去,和骨头一起互相撕扯她的神经。
正常人做这个简单的动作只需要一秒,她却用了整整一分钟。
等额头上渗满了汗珠,头发也被浸透,她摸到了一个药瓶。
——一瓶治疗幻觉的药,啰啰最喜欢把它叼给她,用来提醒她吃药。
只是啰啰不在后,许怀青有时候会借着药效过去的这段时间,近乎贪婪地摸一摸那个小小的黑影。
那是幻觉。
她记得第一次看到猫窝里拱动了一下,走出一只看不清脸的猫,她这么对自己说。
可她的眼睛不讲道理。
她能看到黑猫尾巴尖上的一撮白毛,像记忆中那样悠闲地朝她晃一晃。
她的心更不讲道理。
枯竭的心脏遏制了她的生机,又放任她一次次沉溺于幻觉中,朝一个看不清脸的黑影寄托思念。
药瓶里依然密密麻麻地塞着许多药片,多得仿佛她一辈子都吃不完。
又似乎,连这些瓶瓶罐罐都知道,她得了一场永远都治不好的病。
许怀青将药瓶摔在地上,吞下一个黑漆漆的药丸。
心脏的疼痛一点点减轻了,她突然想,如果啰啰在会怎么样?
因为自己这个幼稚的问题,许怀青哂笑了一下,将头埋在抹去眼泪的手背上。
应该会喵呜喵呜地啰啰嗦嗦,用我听不懂的话骂,问我是不是没按时吃药,否则怎么越来越“弱鸡”,还得靠她保护我了吧。
啰啰,不是妈妈不听你的话。
许怀青在心里解释道。
妈妈每天都有按时吃药,只是这具身体——
从胸腔里的心脏,到灰蒙蒙的双眸,身体里的每一处都传来过于无理的刺痛,一遍一遍碾过她的躯壳,刺激着她已经疲倦到极点的神经。
太不争气了。
“许怀青,你该走了。”
她对自己说,声音同样闷进湿漉漉的枕头,听起来很没有底气。
“再被你的病折磨下去,你还有什么力气对付那个该死的游戏。”
《身临其境》开出的条件是她从没见过的优渥,但许怀青能嗅到,这写谄媚的条款下面泛着浓厚的血腥味。
“喵喵。”
耳边的幻听再次响起,像是有谁再次催促她离开,去成为游戏世界里永远不会再痛苦的NPC,洗去所有痛苦。
破碎的的身体像个浸满灰尘的破风箱,许怀青喘不上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风会彻底把她的躯壳冲坏掉。
她的身体已经破碎成片,只剩下灵魂黏连在世间。
在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