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让你绝处逢生。逢生逢生,却是身死。
窗外大雪纷飞,积雪却是不厚,府内的小厮正有条不紊地清扫着地上的积雪。一片雪花缓缓飘落至窗边,不过片刻时便就消融,足以见得屋内的温暖。熏香炉冒出缕缕青烟,木床是上好的榉木,刻画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层层轻巧的纱帐之下,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躺在床上,皮肤白皙好似窗外的白雪,在洁白的蚕丝被映衬下竟显出几分清冷的意味来。
突然,男子眉头紧皱,睫毛轻颤,露出一脸痛苦的神色来。
动静吵醒了一旁小憩的桑西,桑西急忙起身查看自家公子的情况,听到公子似乎在嘟囔什么,桑西俯身将耳朵凑近。
“我恨你,我恨你...”
恨?公子恨谁?桑西狐疑,自家公子向来与人为善,谈何“恨”字呢?待他起身时,惊讶地发现,公子的眼角处一滴泪正摇摇欲坠。
似是悲伤终于到达了顶峰,床上的男子终于从梦魇中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眼角那滴泪顺着脸颊落下。
桑西惊喜道“:公子,您可终于醒了,担心死桑西了。”
男子闻言转过头看着他,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桑,桑西?”
男子的眼睛顿时盛满了泪水,伸手抱住桑西。他有多久没有见到桑西了?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为了让自己孤立无援,将自己的父母亲连同自己的亲近之人尽数赶尽杀绝,桑西也因此丢了性命,自己一定是对桑西太过愧疚,才会在死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桑西,来向他赎罪。
桑西被自家公子吓了一跳,怎得好端端地红了眼眶,还,还抱了他?虽然,怀中的男子温香软如玉...但是这可是自家公子,怎能浮想联翩呢?
桑西摇摇头,罪过罪过。
“公子,您没事儿吧?”自家公子的惊恐看着真真的,桑西担心地问。
“桑西,我想死你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害了你们。你一定很恨我吧?都怪我。”
泪水相继夺眶而出,悲伤像一幅浓重的水墨画聚在纪逢生的眸间,久久不能散去。
桑西闻言更加疑惑,自己无故为何要恨他?再说了,为了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桑西不怕死,就怕公子不要他了。
不知为何,公子不过着了风寒,发了场高热,就尽说些听不懂的胡话,难道是烧坏了脑子?
桑西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他伸手摸了摸男子的额头“:摸着发热倒是退下去了呀。”
“什么发热?”纪逢生狐疑地松开双手,他如今已是死人一个,怎得还会发热?
“您前几日去看大人校场练兵着了风寒,后来回来就发起了高热,昏睡到了现在,您都忘了吗?”
校场练兵?发热?纪逢生像是不能接受,呆滞在床上。
可是他不是从宫门上一跃而下死了吗?
他的确是去看过一次父亲校场练兵,也确实是在看完练兵之后着了风寒,病倒了。可那是在他未及弱冠之时,怎会在他死后又回去呢?
一个不可能的答案悄然爬上心头,虽然纪逢生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相信。他重生了,重生到了他还未遇到那个改变他一生的男人的时候。
花了好一会儿接受这个重生的事实后,纪逢生开始重新审视起这间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的记忆早已刻入骨血,可后来的那几年,这里被另一个人霸占了,也被那个人搞得面目全非,他也有好几年没有回到这里了吧。
纪逢生站起身来,风寒的后遗症就是他的身体依旧有些酸痛,可是他的心情却是雀跃地像要飞起来,老天对他也是不薄,至少在他犯下错后,依旧给他留下了弥补的机会。
重来一世,他不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间接或直接地害死自己的最亲近的家人。他一定要离那个男人远远的,越远越好,纪逢生暗下决心。
右手轻拂过桌上那把世间罕有的绝世古琴,熟悉感又涌上心头。
“爹爹和阿娘呢?”
看着自家公子一会儿悲伤一会儿震惊,现在又归于平静的脸,桑西只觉得奇怪。但是看着和往日一样鲜活的公子,桑西不觉有疑。
“老爷上早朝去了,夫人昨儿晚上照顾了您一晚上,实在辛苦,桑西就劝她回去歇歇,现在估摸着在休息呢。”
“要不要我往莲心阁通传一声,说公子您醒了?”
纪逢生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他许久不曾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心了,现在只觉庆幸和感激,感激上苍垂怜,让他还能重新感受到这样真切的爱。
“我去看看母亲吧。”
穿上狐裘大衣,纪逢生信步前往莲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