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废墟之上，铅灰色的天幕低垂，黑色的灰烬无声飘落，断壁残垣染上不祥的色调。张启山立于昔日皇宫广场的中央，胸口那枚深邃的黑色漩涡印记缓缓旋转，吞吐着来自“归墟之种”的邪异能量。

他闭上那双已彻底化为爬行动物竖瞳的眼睛，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那不再是之前妖化时狂暴混乱的妖力，而是一种更精纯、更接近本源、带着腐蚀与重塑规则的归墟之力。这力量在他经脉中流转，所过之处，原本因过度妖化而扭曲、膨胀的躯体，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梳理、塑形。

覆盖全身的墨绿色鳞片片片收敛，融入皮肤之下；拉长的脖颈逐渐恢复；脸颊两侧突出的骨刺缩回；那条粗壮的骨质蛇尾也一节节消退，最终只在他尾椎骨处留下一个淡淡的环形蛇纹。几个呼吸之间，那个半人半妖的怪物消失了，站在原地的，竟是恢复了人身的张启山！

他依旧是那副道骨仙风的模样，面容清癯，长须飘洒，只是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仿佛久不见日光。唯有那双眼睛，瞳孔依旧是冰冷的金色竖线，眸底深处，则满是化不开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邪恶与漠然。他身上随意裹着一件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玄色道袍，宽大的袖袍在弥漫着腐蚀气息的微风中拂动。

“呵……这具皮囊，倒更方便行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恢复如初的双手，指尖萦绕着一缕黑色的归墟之气，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力量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形态的“归一”而更加凝练、如臂指使。现在的他，比之前那个狰狞的妖化形态，更加危险。

他的目光扫过死寂的皇城。在蛇尊降临的威压下，以及随后腐蚀领域的扩张中，城中尚存的，无论是他麾下残存的士兵，还是未来得及逃离或被吞噬的百姓，都已奄奄一息，蜷缩在角落，如同风中残烛。

“如此羸弱的形态，如何配得上即将诞生的新世界？”张启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决定他人生死的绝对冷酷，“便让本座，赐予尔等……新生！”

他缓缓抬起双手，胸口的黑色旋涡印记骤然亮起，幽暗的光芒仿佛连接上了整个皇城地底弥漫的归墟之力。他无需朱砂，无需黄纸，意念一动，磅礴的邪能便在空中自行勾勒。

成千上万道符文，瞬息间布满了皇城上空！

这些符文并非道家正统的云篆雷文，而是扭曲、诡异，如同无数细小的蛇虫盘绕而成，通体散发着污秽的黑光。它们汲取着空气中飘落的黑色灰烬，汲取着大地被腐蚀后散发的怨念，更直接引动了张启山胸口的毒珠本源——正是那上古妖法中记载的，能够强行篡改生命形态的 “万灵换形符” ！

“以归墟之名，改易众生之相！敕！”

张启山双手猛然下压！

漫天漆黑的“换形符”如同受到指令的蝗群，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皇城每一个角落，没入每一个尚存一息的生灵体内！

“啊——！”

“呃啊啊！”

“不！这是什么？！”

凄厉的、非人的惨嚎瞬间从四面八方响起，打破了死寂！

一个蜷缩在破碎屋檐下的士兵，身体猛地弓起，他的头颅在扭曲中急速膨胀，皮肤变得粗糙且布满刚毛，口鼻向前突出，化作一个獠牙外翻、淌着涎水的猪头，而身体却依旧保持着人形，只是肌肉贲张，充满了野性的力量，他茫然地看着自己变成蹄状的双手，发出混杂着痛苦与狂暴的嚎叫。

一个躲在井边的妇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腿开始融合、拉长，覆盖上冰冷的墨绿色鳞片，上身虽还保持着人形，但舌头却不由自主地分叉吐出，发出“嘶嘶”的声音，化作人首蛇身的怪物，在地上痛苦地扭动。

街角，一个原本强壮的铁匠，他的背部猛地裂开，钻出坚硬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几丁质甲壳，如同披上了一层厚重的虫铠，四肢变得粗壮如石柱，头颅被包裹在甲壳中，只留下两个闪烁着红光的复眼，发出沉闷的咆哮。

更有甚者，一些聚集在一起的幸存者，在符文没入体内后，身体如同融化的蜡像般黏连在一起，骨骼疯狂增生，长出数十对如同蜈蚣般的节肢，支撑起一个庞大而扭曲的混合躯体，多个头颅在上面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混乱而令人作呕。

改造的过程极其痛苦，骨骼重塑，血肉变异。有的失败了，身体无法承受符力的侵蚀而直接爆裂，化作一滩污血，迅速被地面吸收。但更多的，则在归墟之力的强行支撑下，完成了这恐怖的蜕变。

惨叫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低沉、沙哑、尖锐、混杂的怪异嘶鸣和喘息。

皇城的废墟之间，不再有人类。

站立着的，是一支光怪陆离、狰狞可怖的妖军！

猪头人身的力士扛着扭曲的、同样被腐蚀能量浸染的狼牙棒；人首蛇身的妖物蜿蜒游走，信子吞吐，带着致命的毒息；身披硬甲的怪虫用粗壮的肢体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战鼓声；那多头多足的蜈蚣巨怪，仅仅是移动，就碾碎了沿途的残垣……

它们眼中最初还有一丝茫然与残留的恐惧，但很快，就被张启山胸口那黑色旋涡印记散发出的无形波动所影响、压制、取代。一种狂热的崇拜，以及对破坏、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充斥了它们变异的心智。

张启山悬浮而起，俯瞰着他的“杰作”。这支由皇城百万生灵强行转化而来的妖军，数量庞大，形态各异，散发着冲天的妖气与腐蚀之力，与他脚下的这片妖土浑然一体。

“看啊，这才是尔等应有的姿态！”张启山的声音通过归墟之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妖物的脑海，带着蛊惑与绝对的命令，“脆弱的人性，乃是枷锁！如今，尔等已获新生，当为本座手中利刃，为蛇尊开辟无上妖界！”

他伸手指向铁符堡的方向，目光穿透虚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仍在负隅顽抗的堡垒。

“那里，还有冥顽不灵者，试图阻挡吾等大势！还有可口的血食，在等待尔等享用！”

“碾碎铁符堡！用他们的血肉与灵魂，作为我妖界诞生的第一份祭品！”

“吼——！！！”

万千妖物齐声咆哮，声浪震天动地，连铅灰色的云层都被搅动。猪头力士捶打着胸膛，蛇身妖物扭动身躯，硬甲怪虫摩擦着前肢，蜈蚣巨怪扬起众多的头颅……恐怖的妖气汇聚成墨绿色的狼烟，直冲云霄，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开始向着铁符堡的方向，缓缓涌动。

黑色的潮水，由无数扭曲生命组成的死亡军团，终于离开了它们的诞生之地，踏上了征服与毁灭的征途。

张启山悬浮在妖军上空，衣袍猎猎，面容冷漠。他不再看脚下这支恐怖的军队，而是遥遥望着铁符堡，金色竖瞳中，只有一片冰封的杀意。

“铁柱，你的符铁，可能挡住这由人心炼就的妖海？本座……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