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
一声令下,警卫对少年进行密集的扫射。少年愣了一下,感受到子弹一颗颗穿过自己的身体。
多么可笑——
少年感觉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警卫的枪声逐渐变得遥远。他靠在铁门上,上面溅满了他的血。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在熟悉的实验室里。只不过加固了锁链。
他又试图逃脱过几次,当然都以失败告终。他再怎么强大,终究也只是一个人。凭他一个自幼就被囚禁的实验体,逃出这严防死守的研究院几乎是痴人说梦。
少年凝视着天花板,自己的心在跳,却想将它撕裂。
研究院的顶层,是院长黎明的办公室,也是科研总部——她一人抗下了总部的职责。黎明留着干练的短发,身着整洁的西装,黑色高跟鞋,她正低垂眼眸检阅实验报告。她想起了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号码。听着电话那头一声声滴滴作响,黎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对接通并无期待。铃声终于停止,自动挂断后,她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了时间。把手机关机放到桌角,继续检阅实验报告。冰冷的字句通过她的双眼被整理、拼凑成各个实验结论。赤裸裸的事实和数据冷冷地铺陈在纸面上,等待她的审阅。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她的瞳孔里闪烁,映照出繁忙的都市光景。
黎明心中默念:“为了大同。”
她的笔继续在报告上滑动,宣告着又一个不眠之夜的到来。
“为了人类……”黎明在心中默念。
黎明有一个名叫Luis的独子,平日里只是游手好闲,不关心母亲的实验,对学习工作更是毫无兴趣。黎明忙于研究院的事务,顾不上家庭琐事,也只能放任这位少爷挥霍家中的财产。Luis平时举止轻佻,经常和仆人们打趣,不拘礼节。Luis的父亲对此怒不可遏,曾多次关禁闭试图让他反省。然而每到禁闭时间结束,打开房门,那里面却总是空余一片寂静。仆人们也都对此不置一词,宅邸里也没有监视器,所以也就无从查明。然而父亲并没有放弃,开始限制Luis的外出,几乎24小时派人盯着他,纠正他的言行。可Luis却总有办法躲避他们的视线。尽管如此,Luis的自由也大大削减了。
市中心的黄金绿化地带里的一座别墅,那是黎明的家。已经是清晨,黎明轻叩Luis的房门,里面寂静无声,时间仿佛停滞。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是我。”
没有回应。
黎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继续说下去。
“我还是想让你出去见识一下,哪怕只是去研究院看一眼。”黎明平静地说。
黎明见还是没有回应,就补充了一句:“你去看一眼吧。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以后我也不会再说了。”
房间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房门开了一道缝。
“那你可要说好了,就一次。”Luis勉强地答应了。
两人一起出门,Luis跟在黎明身后。他瞥了一眼母亲的背影,还是那么挺拔,高跟鞋踏出的每一步都是那么干脆。Luis抿了抿嘴。
“事先说好,我可对你们所谓的宏大目标不感兴趣。”
“...不过你们科研组确实也还有些不错的人才——我记得。”Luis的眼睛向左上方看去,微微一笑。
黎明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
Luis又想起了什么,刚想张口问母亲,黎明就打断了他。
“研究院的每一个部门我都会带你看,可能会花一些时间,希望你遵守承诺。”
“...也得遵守承诺啊你。”Luis无奈地把双手背到脑后。
黎明和Luis踏入研究院的瞬间,迎面而来的浓重消毒水味道让Luis皱了皱眉头。黎明带着Luis逐一参观了实验室,向他展示基因编辑、神经科学等研究领域的成果。虽然Luis并不了解这些领域,但是研究员们忙碌在各个复杂仪器之间的身影让Luis回忆起了他小时候偷跑进科研总部的经历,他对其中一位研究员尤其印象深刻。
“这里是我们最新的基因编辑实验室,”黎明指着一台正在运行的仪器说道,“我们正在进行一项关于异能辐射并发症治疗的前沿研究。”
Luis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和图像,问道:“这些数据代表什么?”
黎明解释道:“这是我们对辐射粒子基因进行编辑后的结果。通过这种方法,我们可以精确地切除致病基因。”
“这是我们的神经科学实验室,我们正在研究辐射粒子如何对神经传导的信号作出反馈。”
Luis看到一名科研人员正在整理今天的实验数据。
“你们是怎么实验的?是有什么模拟系统吗?”Luis有点疑惑“我记得你们的在编人员应该只有几个异能者吧?”
“我们自有办法,如果你加入我们,我会考虑什么时候告知你。”
“好好好,这也成机密了是吧?”Luis翻了个白眼。
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黎明终于带Luis参观完了这座复杂而庞大的建筑。他们站在总部门前,这里最后一站。
“哎妈,我是不是小时候就来过这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的地板应该是单向玻璃,可以看到下面的核心科研组?”Luis突然神情激动。
“妈,我记得这里有一个研究员,他很…”
“我不清楚,这里人员流动很快——总部里我允许你进去,但你没有权限查看非公开资料。身为我的儿子,你应该也能够理解研究院的保密工作。”黎明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
Luis猜想他母亲大概也不会关注研究员个人的事。但是越是见识他们的实验成果,Luis越对他们的研究感到好奇。但他毕竟还不是内部人员,更不能随意翻看总部的资料。他看见母亲因事务暂时离开,心中燃起了一股冲动。他的任凭趋使伸向那上锁的柜子。心跳加速,输入自己的生日打开了密码锁,双手轻轻拿起那些标有“非公开”字样的文件。
随着每一页的翻动,他发现那些文字明明只是黑色,却好像要渗出血来。墨水在无声地挣扎,每一个字都沉默中撕碎谎言的迷因,揭示着那不可置信的真相。
“Mosick……”Luis的手把资料攥出了褶。他的指尖冰冷,微微颤动。他努力平复呼吸,把资料小心翼翼地铺平放回桌上。他的目光转向监视器的显示屏,准备处理刚才翻阅资料的录像。
Luis打开总部监视器的页面,却无心继续操作。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他转而打开了下层的监视器图像。屏幕上的俯视图上布满了监视器的标记,密密麻麻的红色挤在一起。Luis记得刚才报告上写的房间号码,这也是研究院最主要的实验体,有极强的适应性和恢复能力,能够用于各种类型的实验,档案袋里大部分都是名叫Mosick的实验体的记录,很容易就能找到。
屏幕上的图像渐渐清晰,整个图像都是灰白色。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微颤的身影,他身上挂满锁链,头无力地下垂。Luis的心猛然一沉,感觉心脏好像撕裂了。他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领口被锁链磨损得严重。如果不是他头上显眼的红色犄角,Luis很难把眼前这个实验体和当年意气风发的研究员联系在一起。
Luis失神地盯着屏幕,目光失去了焦点。他感觉心目中那个少年的形象突然被碾碎了,曾被他无限憧憬的身影已经陷入污泥之中了,他的锋芒被一道道枷锁掩盖,在无尽的黑暗中变得黯淡,回忆与畅想被淋漓的鲜血取代。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流淌在那束光下的暗河,可我现在却无法窥见你的光辉。
“原来愚蠢的是我,我一直在嘲讽的其实就是我自己。我终于承认了这一点,我和他们一样,都是苟延残喘的蝼蚁,没有希望的资格。”屏幕上的那个身影抬起头,看了一眼监视器发出的红光,然后又垂下头。